第76章 追妻(二四) 一枚白玉簪(追妻正式开……_藏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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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追妻(二四) 一枚白玉簪(追妻正式开……

  此行南下,江宴行和沈归荑不过只待了十日左右。

  他原以为此番到隋州,要耽搁个把月左右,却不想竟是这般快便已结束了。

  周元嘉此人城府极深,尤其是那些他与沈归荑都能看出的破绽,恐怕以周元嘉的深谋自然也能看出。

  他约莫也是知道江宴行虽能看出破绽却无丝毫把柄,故此才这般张扬处事。

  莫说是江宴行,恐怕便是他自个,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亲生女儿的手里。

  江宴行只觉得可惜又可悲,可这般事他见得多了,也觉得寻常,反倒是沈归荑则是受了些影响。

  周元嘉和周柳缇下葬后的第二天,那遇知和遇琮早已收拾好了东西,鸦青也卷着包袱候着。

  这隋州的节度使没了,江宴行原本想让江怀拓代劳,只是瞧他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也知江怀拓不喜这些,于是那担子便落在了苏若存身上。

  这京中因尊苏丞相,故此对着苏若存称一句苏公子。实则他这个人,在别人看来,除了同太子殿下关系好,便就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可偏偏就是这个废物,还觉得自己这废的随意,废的洒脱,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感。

  苏若存当了二十多年的废物,这是头一回当这么大的官儿。

  虽说他爹在府中那装腔作势的官僚模样他能学个囫囵,可却也挡不住这一个城池的实操。

  他有些紧张,还有些雀跃,搓了搓手,觉得尤为兴奋。

  就连送江宴行出城,那目光眺望的姿态都有那老态龙钟的深邃感,仿佛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后续盐商的处理,江宴行只是简单同江怀拓和苏若存商议了一番,决定将那盐商的运输运作直接截断,扣押下全部的盐商和盐官,在各个据点一一排查。

  反正已经知道与那折松仁抛不开关系,那便一点一点查吧。

  这次回京时,那路上便不如来时那般危险,可两人也并未路过驿站歇息。

  江宴行的马车极大,沈归荑躺下都不成问题,只是相较于江宴行来说,便有些束缚。

  若实在困了,江宴行便靠着内壁小憩一会儿,沈归荑则是枕在他腿上。

  就这般颠簸了两天,也到了京城。

  那隋州节度使死的消息,连带着苏若存暂顶节度使一职,早已提前几天都传到了宫中。不过这消息倒也不值得受关注,相较于此事,另一个消失关注度便高了多。

  有人说太子殿下带了一位女子下了江南,两人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只是那人并未说这女子的身份,只说那女子模样好极,宛如仙子一般。

  可这听说终究是听说,江宴行回宫后,也并未瞧见有什么女子从他那轿子里头下来,莫说仙子了,连口仙气恐怕都没有。

  众人皆失望透顶。

  且不说这消息传到了六宫,便是那朝堂之上的百官,也都有所耳闻。

  江宴行是头天傍晚到了宫里,翌日便被永硕帝召去上朝,交代这在隋州的十天左右的事宜。

  他也没有遮掩,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包括那周柳缇为了救那艺妓同他们交代的事,其中便与折松仁相关。

  上一次御史中丞从江南回来,说的便是那折松仁与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被江怀拓的一封信给保全了下来。

  如今这回,江宴行亲自下江南,回来的说辞同御史中丞亦是一样。

  周围百官面面相觑,竟也不知道谁真谁假。

  江宴行这般一开口,折松仁抬眸望向那高堂上的坐着的面容肃冷的皇帝,“折御史,你可有话说?”

  见永硕帝这般态度,折松仁心下便有些摸不准主意,当即便跪了下来。

  “陛下,臣冤枉啊!臣与那隋州节度使压根便不熟悉,还有那周家小姐,都与臣无分毫干系。”

  “臣这几年日日守在京城,并未下过江南,况且,仅凭这周家老小的一面之词就这般断定微臣所作,是否过于草率!”

  “四皇子信里也说的清清楚楚,那盐商据点被清剿,全得益于臣,如此毫无证据的污蔑,还望陛下斟酌之后再定啊!”

  这番话说的的确有理有据,那江南隋州盐商的部分据点的确是被被清剿了,还是江怀拓亲自来的信。

  对比下来,倒是江宴行和御史中丞的话便显得空口无凭,毫无理据。

  永硕帝见他说的尚还不错,眼底里闪过一丝满意,只不过那情绪转瞬即逝,随即便被他的笑意代替,他点了点头,似乎是深思熟虑的赞同。

  “这话有理,如今关于折御史与盐商有关的说辞只是流言,并未有物证。口说无凭,朕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话一听便知是极为明显的偏袒,莫说江宴行,就连那御史中丞都听出来了。

  他并不懂江宴行同永硕帝之间的暗流,只是觉得永硕帝这般处理更是草率,既然都查出了那宅子与折松仁有关,先不说是真是假,可这般袒护的做派,倒是让她有些不解。

  御史中丞举着玉笏站出队列,拱手道:“陛下,此时还需从长计议,勿要这般轻率处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倘若真是误会了折御史,也需要细查才是。”

  上一回都是这个萧老头,这一回他还是这般惹人嫌,折松仁眼里闪过一道暗色,只觉得这性萧的故意找茬。

  他转过身来,看着御史中丞,“御史中丞,是我上回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说罢,他扬唇,微微冷笑,眼底泛着一丝厌恶,“这江南的盐商与我无关,而这些言论也不过都是污蔑。”

  “难不成你这老头还要我举例,说你与你那女儿悖伦理之纲,是为天下人鄙夷和耻笑的吗?!”

  御史中丞本就听不得这话,有了上一回后,再听折松仁这般说便有些受不了。

  萧中丞本是个老实的穷书生,父母双亡。妻子当掉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只为陪他进京赶考。萧中丞倒也争气,一举中了个榜眼。

  他考成归来,非但没有抛弃糟糠妻,反而对她更好十倍,夫妻两人极为恩爱恩爱,鹣鲽情深。后生了萧青音,那夫妻俩更是放在了心尖上宠着。

  后来萧夫人去了,便留下来了萧青音和萧中丞两人相依为命。

  原本萧中丞对萧青音便极为宠爱,后萧青音患了病,他更是放在手里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着自己亲身的女儿日益衰败,他的如刀剜一般疼。

  故此,折松仁这话无异于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他看着折松仁,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下作的狗官!我女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作何要这般作践她,污她名誉!”

  “你说出这般话,就不怕横尸街头,天打雷劈吗?!”

  瞧见御史中丞这般发怒,折松仁心里倒好受些了,他坦然迎上萧中丞窜着火的眸子,讥笑了一声,“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方才萧中丞所作与我又有何区别?”

  御史中丞还未开口,便被轻浅的一声冷嗤打断,声音从前头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江宴行眸子带笑,轻浅惬意,只是到了眼底变成了阴沉的寒。

  那视线落在了折松仁身上,宛如一道重力压下。

  “还是有区别的,”江宴行语气平淡,“萧中丞这话只是禀告公事,折御史这话,保不齐还要丢命。”

  说罢,江宴行顿了顿,复道:“处事张扬,狂妄自大,折御史不想自己,总要考虑你那宫中的妹妹才是。”

  见江宴行这话越说越重,越说越像交代后事,永硕帝不禁蹙了眉,冷冷的喊了一声太子,语气里带着警告。

  “太子,没有证据前,兀自妄下定论。”

  闻言,江宴行抬眸迎上永硕帝的视线,淡淡道:“此等臣子,沽名钓誉,装腔作势。辱人名节,寡廉鲜耻,还洋洋自得。如此贪人败类,陛下瓦玉集糅,用之信之,当真是昏庸无能,贻笑后人。”

  “啪——”是手掌拍在玉案上的声响。

  “放肆!”永硕帝拍的手掌发麻,手心瞬间被滚烫笼罩。

  随着一声落下,那殿中的大臣施施然便跪倒一片,异口同声喊道,“陛下息怒。”

  江宴行冷笑一声,丝毫不曾畏惧,“如若陛下实在昏头无力,儿臣建议还是早日养病为好。”

  若是先前永硕帝那样直白的偏袒让百官吃惊,那如今江宴行这番“逼宫”的话语,便是让百官连大气也不敢出,埋下的脑袋恨不得贴在地上。

  况且,江宴行执政多年,这些朝臣对他的脾性都有些了解,知道这人手段狠厉,自然无人敢轻易惹他。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不曾见过如此情景,大殿安静至极,竟无一人敢出声说话。

  永硕帝被江宴行气的几欲呕血,搁置在玉案上的手都在隐隐发颤,额头上青筋暴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宴行先前不过是给他些面子,加之也不曾深究这永硕帝的私下动作,可如今一茬接一茬的事情显露,几乎要磨没了他的耐心。

  如今南下郡洪水尚未有起色,他无暇顾及这些繁琐小事,况且沈归荑前些日子的话也点醒了他,永硕帝不过是以卵击石,与他面前闹个笑话罢了。

  他给面子,便让他在那龙椅上多坐一会儿。不给他面子,这永硕帝便要即刻,从上头滚下来。

  江宴行话带到,便兀自下了朝,奇的是也无人敢拦他。这几日下江南,那奏折与信件早已堆叠了不少,他得快些回去处理。

  一晃回宫两天了,沈归荑都不曾见过江宴行,知道他忙于政事,便也没去叨扰她,趁着这几日在宫中好好休息了一番,顺便思考一下过几日江宴行生辰要送些什么。

  这日天一早便有些阴沉,天青的厉害,好似要下雨。

  沈归荑休息了两日,便要早起取些晨露为江宴行做茶花酥,正好去东宫瞧瞧他。

  鸦青看到那天色风雨欲来,便跑回宫中去拿伞,还催着沈归荑快一些,沈归荑只是随口应下,却依旧不紧不慢的点着晨露。

  她下江南这几日,知道的是她随江宴行出去了,不知道的便只听说三公主发了烧,正在宫里养病。

  这些自然是传到了陈莺瑶的耳中,都说太子殿下下江南那十多日身边跟着一名女子,恰好沈归荑又发烧了十多日,便是不知情的,也能嗅出点猫腻。

  可谁敢说?没人敢编排江宴行的闲话。

  陈莺瑶第二十一次求见虞妃被赶回宫后,早已将那虞妃记恨于心,这天儿也阴沉,将她的心情搞得更加的坏败。

  她回不了宫,如今天气日益烦热,她那宫中竟是无一桶冰,平日里进去都燥热难耐,更别说这般沉闷的天气。

  陈莺瑶漫无目的的在宫中各处走,直到走进了御花园,瞧见一个白衣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瓶盏,指尖点着花朵,好似在采露。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沈归荑。

  一时间对于沈归荑的记忆全然在脑海里滋长。

  先是沈归荑惊马被江宴行救下,后便是自己被皇帝迁怒,从贵人贬为了答应,如此遭遇,她很难不把这些与沈归荑串联在一起。

  她断定,沈归荑决计是同江宴行告了状。

  思及此,陈莺瑶二话不说便进了御花园,朝着沈归荑的方向走去,与她三步外的位置停下,阴阳怪气的发出一道哼声。

  “呦——这不是三公主么,发烧好利索了?”说罢,她又有些吃惊的哎了一声,语气随之懊恼,“瞧我,这若是没好利索,怎么能来着御花园呢,你是说不是?”

  沈归荑压根没看见陈莺瑶过来,等她说了两句话后,她回头,才知道这人是陈莺瑶,她蹙了蹙眉,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却并不答话。

  陈莺瑶视线在沈归荑身上大致一扫,将那玲珑有致的身形收入眼底,眸色微暗。

  确实是不一样了。

  眼前的少女风姿依旧,可那油然而生的娇媚却是之前不曾有过的。

  她暗暗冷笑,嘴角轻扯,“三公主如今越发的动人,丝毫瞧不出是大病初愈的人,到底还是太子殿下照顾的好,哪里敢叫奴才怠慢。”

  沈归荑不太明白陈莺瑶这般,她语气微冷,淡淡道:“陈答应莫要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

  这一声陈答应似乎戳到了陈莺瑶的痛处,好似被针扎到了一半,汗毛乍起。

  她重重冷哼一声,声音都拔高不少,“我有说错吗?你身为皇帝妃子,却如此恬不知耻,勾.引太子淫.乱宫闱,此等罪行则是要千刀万剐,作为人彘浸猪笼的!”

  说话时,那青天便已极快的速度暗了下来,待陈莺瑶话落,就听得一声闷雷落下,天上开始往下窸窸窣窣砸落雨滴。

  沈归荑还没开口,那陈莺瑶倒是同那越下越大的雨滴一般,越说越激动,“你这等狐媚子,也妄想攀附高枝?当心攀的高摔得狠,假以时日太子登基,将你玩的腻了,你又人老珠黄吃尽算计,被人弃之如履爱而不得,抑郁而终!”

  这番话沈归荑实在是听得莫名,她愣了愣,觉得自己好似没说什么吧?怎的让她反应这般大,几欲跳脚失态。

  她仔细看了陈莺瑶两眼,只见她眼里淬毒,怨恨非常。

  雨滴也在这时从小雨变为倾盆大雨,沈归荑拇指摁紧那琉璃瓶口,生怕雨水洒进来,她不欲同陈莺瑶多废话。

  她知道陈莺瑶是为数不多晓得她与江宴行关系的人,便也没有遮掩。

  只是淡淡笑道,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陈答应多虑了,我本就贵为公主,如此入宫做妾实乃低嫁,即便是让我当太子妃,也绝算不得高嫁。”

  “陈答应也不必为我费心,太子殿下我对他并无丝毫爱慕,也无意争宠,自然不觉爱而不得。倘若他将我弃之如履,我也乐得清静,绝不会抑郁而终。”

  说罢,沈归荑便不再多待,只是绕过她,抬手支在眉头,稍作挡雨,小跑出了御花园,独留陈莺瑶一个人。

  江宴行今日一大早,便动身去了百花殿。

  刚一到宫门前,就遇到了鸦青,她手里拿着两把伞,似乎要出去。

  便问她要去作何,鸦青便福了一礼,如实交代,说是沈归荑在御花园采露,见天要下雨,她便回宫给沈归荑送伞。

  江宴行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低云,便抬手拿过鸦青手里的伞,“孤去送罢。”

  鸦青应下,将伞呈给江宴行。

  江宴行拿在手里,便往御花园走。未走几步,便听见了一声闷雷,雨落如倾盆,江宴行连忙加快了速度。

  只是他刚一走到御花园,便瞧见那不远处站着的两名女子。

  沈归荑的衣服已经湿透,她手里拿着琉璃瓶盏,拇指按压在上头,眸色清冷的望着对面的女子。

  对面站着的是陈莺瑶,正激动地对着沈归荑说话。

  待陈莺瑶话落,江宴行才听见沈归荑不紧不慢的开口。

  直到沈归荑在雨中从他视线里消失,江宴行的脑海里还在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

  ——太子殿下我对他并无丝毫爱慕,也无意争宠,自然不觉爱而不得。倘若他将我弃之如履,我也乐得清静,绝不会抑郁而终。

  那雨滴砸落在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可江宴行脑海里却出奇的安静,少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回响,将他的思绪全然占据。

  斜雨打湿了他的衣摆,风吹过,将他的袖摆微微撩起。

  这见他手中握着一支白玉打造的簪子,簪上刻着精致又小巧的金丝雀。

  那玉簪质地温润,成色极好。

  江宴行握着簪子的手紧了又紧,终于是负过手背过去。

  衣摆的遮挡消失后,才瞧见他那腰间常年带着的玉佩已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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