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钟山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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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钟明烛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尘,头发也有些乱,可却笑得春风得意,好似在试炼中撞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事实上的确如此,成功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甚至还换来了南司楚的苦苦哀求和指天划誓再不冒犯。

  起初南司楚还憋着一股傲气不与她说话,可熬了一天后终是屈服于试炼失败的恐惧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恳求钟明烛早些放了他。

  鬼才信你,钟明烛面上一直笑眯眯的,心里却暗骂,她知道以南司楚的气量,若放早了一定会翻脸对她发难,所以算好了时间,在还剩大半天试炼就结束的时候从方阵前撤离了。

  南司楚花了一柱香多一点的时间击碎了挡路的方石,他以为钟明烛先行一步,便发了疯似的往出口冲,一路上劈坚斩锐,以所向披靡之势杀出一条路,连山鬼都被他吓得躲远。

  怎料到钟明烛根本没走远,而是藏匿于不远处,在他大杀四方开路的时候偷偷跟在他后面,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即将出森林才加快速度。

  南司楚发现身后突然出现的钟明烛,才知道自己又被摆了一道,脸色不知有多难看,然而顾忌试炼结果,只能强忍住脾气。

  去太乙广场的路上,钟明烛一直在回味南司楚那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根本没注意广场上的动静,反正她是最后一个,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待她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时,长离那番话已传入所有人耳中。

  “嗯?”发觉那些恨不得化为利刃将自己戳穿的眼神,钟明烛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她茫然地扫视四周,最终目光在一只纤纤玉手上落定。

  那是长离仙子的手,正在指着自己。

  发生什么了?为何那么安静?我做了什么吗?

  她第一反应是林中的事被发觉了,可很快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就算被发觉,也不会是被那个连天台峰都没出过几次的长离仙子发觉。

  天之骄子如她,根本不知道筑基试炼是什么吧!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脸,随后求助地看向了最前面的丁灵云。

  ——挚友啊,请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而丁灵云回了一个非常不友好的手势,以她的大小姐身份来说,那手势可以说相当粗暴了。

  摸了摸鼻子,钟明烛迅速收回视线,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此刻发问的话,很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单是随意一瞥她就看到不少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的人,有些人脑袋上甚至迸发出星点火花,太吓人了,她决定装死。在此之前,她特地瞄了南司楚一眼,见到他那显然已经无法用难看来简单形容的脸色后,确定他应当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对他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敌人的痛苦即是我的快乐,钟明烛当即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比之前更为灿烂的笑容,这才垂下眼做出一副听凭处置的乖巧样。

  比起后辈中滔天的不满,长辈们倒是心照不宣交换了个宽慰的眼神,放松下来。

  没有去抢最优秀的那几个,甚好。

  云逸看了一圈,见无人反对,便立刻答应下来:“就按师妹的意思来。”

  期间风海楼好几次都想说什么都被他阻住了。凡事须以小师妹为先,不然那个吴长老拉下脸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最后结束试炼的弟子的确是合适的人选,虽然是最后一位,但却是在五年内就成功筑基的,表现不算拔尖,却也不是很差,既不会抢了诸位师弟师妹心仪的人选,又不会拂了吴长老面子。

  宗主一开口,广场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长离则是倘若未闻般,对那些黏在自己身上得眼神视而不见,快步向即将成为自己弟子的人走去。她这才发现竟又是那个少女,若是其他人,说不定会觉未免太过巧合,她却半点未多想,走到对方面前站定,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对方好似不堪一折的脆弱轮廓。

  “可愿入我门下?”

  “啊?”钟明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何那些同门一个个都那么凶神恶煞看着她。

  原来是长离仙子要收她为徒,而她剑术有多糟糕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二者加起来,几乎占了七成人数的长离仙子仰慕者会多愤怒,可想而知。

  纤细修长的眉稍稍皱起,她觉得有些为难。

  虽然之前说了去哪扫地都无妨,事实上她还是有打算的,想借风海楼的关系入驻天一峰,以她的试炼结果,亲传自是指望不上,但只要拜入符咒一脉,以后自然有机会学习更多阵法,她目前也只对那个稍微多一点兴趣,却没想到长离仙子会突然杀出来。可惜剑术对她而言,委实没什么吸引力。

  不是说了小师叔未出师不收徒么,风海楼你个骗子。

  她心中暗暗抱怨起来,面上却做出恭敬的样子,正打算以自己剑术不精为由推脱,不知为何又有点舍不得。她承认她心动了,虽然她对练剑不感兴趣,虽然长离仙子的口气淡漠的听不出半点诚意,可看着周围门人几乎要从眼中溢出的强烈羡慕,以及南司楚气到发抖的模样,不得不说当真是心情大好,叫人飘然欲仙。

  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她为何不吃了再做打算?

  “亲传吗?”她眨了眨眼问道,下一瞬就听到四周一片抽气声。

  这家伙还敢讨价还价?长离仙子的亲传?做梦吧!

  门人眼中的愤懑几近实体化,然而顷刻便因长离仙子的回答碎成粉末随风而散。

  “可以。”

  那个拥有几千年来最高天赋的白衣剑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好,我愿入你门下。”

  钟明烛轻轻笑了起来,眼中透出飞扬的神采,连眉梢都似挂上了笑意。

  目送长离携她新收的小徒弟离开后,云逸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定。

  既然解决了小师妹的问题,那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好好挑选徒弟了。

  他转过身,笑眯眯风海楼:“徒儿,上次你说的那个对阵法颇有造诣的师妹在哪?”

  而风海楼还目瞪口呆看着长离离去的方向,待云逸第二遍发问,才哭丧着脸说:“师父……就是被小师叔带走那个……”

  为了避免有偏袒之嫌,他此前只和师父提过有这么一个师妹,却没有讲她的名字,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钟明烛擅长阵法,剑法却是糟糕透顶,去当小师叔的徒弟,不是闹笑话吗。

  “什么?”

  云逸的笑容僵住了,一时不知该惋惜自己一脉丢了个好苗子,还是该忧心给长离塞了个不谙剑术的弟子会招来吴长老的不满,大概两者都有吧。

  可木已成舟,他身为一宗之主岂能出尔反尔,只得安慰自己道小师妹还年轻,以后大可再收几个能继承衣钵的弟子,而那位擅长阵法的弟子,他个人可以给她些指导。

  所谓五脉,指的只是专精,若有心,什么都可以学。

  通常弟子拜入各峰后,会由内门的师兄师姐引领前往住处,办理名牒更替,并发放内门弟子服饰以及更高阶的物品,并予以修炼安排。

  天台峰却是例外,只有长离一人,连个服侍的小童都没有。

  一开始钟明烛沉浸在巨大的成就感中未曾想到这一层。

  离开太乙广场时她提出要长离载她一程——在其他人看来简直厚颜无耻胆大包天,然而后者没有反对。这一出令同门对她的怒火燃到了空前的高度,也令她的得意翻了数倍,只顾着高兴了将其他都抛到了脑后。待冷静下来时,已稀里糊涂跟着长离一起到了天台峰。

  天台峰和其他几峰格局相似,自南向北分别是前门,广场,主殿,演武场以及居室。看得出曾经的辉煌,而如今却只剩冷清萧索。曾经天台峰武尊一脉下有好几分支,剑修只是其中之一,但兴许是运气不好,云逸一代的武尊弟子不是寿元耗尽就是战死,在长离入门前,便只余吴回长老一人。

  前山的建筑被结界封起,约莫是太久无人往来,索性封起来也好省去维护的功夫。

  长离直接将钟明烛带到了后山的住处。

  那是一所竹制的阁楼,和前山的建筑比起来成色尚新,看起来应是专门建了给长离住的,西傍一池碧波,不远处就是天台峰峰巅,往下可见渺渺云海。

  竹篱围起的小院里有几块青石,几株翠竹,门外一棵雪松,除此之外,空无一物,门前牌匾上书有“重明”二字。

  明明是竹屋,却起这样的名字,也不怕不吉利。

  钟明烛看着那沉稳大气的两个字,隐隐约约察觉到那并非简单书写而成,而是刻下的符篆,心中不免浮现出一股怪异感,继而她又想到长离和自己的名字,倒是有些可怜起这屋子来。

  一座竹阁,却是外火内火,倒是滑稽。

  她想进去好好观望一番,可前面长离却驻足不前。

  只见那白衣女子一言不发,凝眸沉思,看起来就好像庙堂里供奉的神女像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上下打量了长离一番,钟明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她就知道……刚刚,终究是太过得意忘形了。

  长离仙子知道如何替弟子更替名牒吗?

  或者说,她知道需要先给弟子换上内门弟子的身份玉牌吗?

  显然,是不知道的。

  虽然对方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思考,可光这么想能想出来个鬼。

  丝毫没意识到心中的嘀咕已算得上目无尊长,钟明烛叹了口气道:“师父?”

  “何事。”

  其实钟明烛还未正式拜师,在三叩六拜奉上拜师茶之前还不能直接喊师父,不过她笃定长离没那么讲究,便也懒得计较这些细节,再者,抢先一步喊上了,以后对方也不好反悔。

  “弟子尚未更换名牒,交接之事,师父若不清楚,不妨寻宗主一问?”

  钟明烛本想说由自己去,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的身份,直接去找师伯们大抵是僭越了,于是话头一转便全部推给了长离,再说,她这个师父是该去了解一下为人师者该做些什么。

  看,她这弟子多贴心。

  “也好,你且在此等候。”

  说罢长离便离开了,钟明烛只来得及瞥见一道残影,之后,这空空荡荡的山头便只剩下她一人,正午刚过,阳光正烈,她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大抵是山顶的风太大了,如此叹道,她抬手在竹扉上磕了三下,而后推门而入。

  院中便是她在外所见的那样,几块石头和几棵竹子,连杂草都没几根,衬着偌大的院子,显得可怜巴巴的,钟明烛挑了下眉,一边寻思着以后是不是该种点花花草草改善一下,一边顺着竹木铺成的小径往里走。

  小径通往正北的阁楼,看起来约莫有三层,除此之外,湖畔还有一座小屋,仅一层,和那阁楼相比显出几分简陋来。

  钟明烛觉得那大抵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可又觉得依水而筑有些浪费,便先往那走去想探个究竟。

  门未上锁,她进门一看,发现里面看起来倒像是起居室,但是东西很少,仅一张竹塌,一套桌椅,床上连枕头都没有,明明屋子不大,却还显得空空荡荡的。

  难道这其实是长离仙子住的地方?

  她寻思道,心里还没习惯称对方为师父。

  就位置来看没什么问题,湖畔风景好,若是她也会乐于住在这,可这屋里又太过空旷,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虽说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但这未免也太过了。

  她记得风海楼说他曾炼了个熏香炉送给师父当贺礼,云逸很喜欢,立刻放置在屋中,由次可推测像云逸那般修为的人屋里也是有点摆设的。

  也许这里曾经有人住,只不过现在废弃了,她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接着便去了正北的阁楼。

  随即闯入眼帘的景象令她不由得惊了一惊。

  剑、满眼都是剑,阁楼为分层,八面墙壁直通到屋顶,每一面墙上都挂满了剑,足足有上千把,剑为杀器,那么多柄聚集一处,单是剑气就会对人造成不小的损伤。寻常人收藏剑都是收入鞘中的,而这些剑都是剑刃朝外,倒是御敌之态。最叫人奇怪的时,那些剑看起来皆品相不俗,偏偏都黯淡无光,看起来就像是破铜烂铁似的。

  她随意捡了一把,只见剑刃极其锋利,足以吹毛断发,然而一丝神采都无,就是将手指贴到剑刃上,都不会感受到丝毫威慑。

  这是已经毁了吗?

  她挥了挥手里那把,只觉迟缓如朽木,心道:那个长离仙子已经够奇怪了,没想到住的地方更奇怪,收纳了一堆宝剑偏偏都是破铜烂铁,也不知是什么癖好。

  乱七八糟的念头此起彼伏,她揉了揉脑门,无心再看那些剑,退了出去,回到湖畔的木屋里。

  至少有一点确认了,钟明烛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破屋子的确是长离仙子的起居室。

  那我该住在哪?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山头,眼中难得出现茫然之色,最后还是决定乖乖回那小屋里等长离回来。

  ——没想到,一等就是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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