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_海寇与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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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婚期很快就定下了,是下月初三,也就是五天后。

  悦音坊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姑娘们纷纷前来向莘窈贺喜,她们真心实意地羡慕她,甚至无法克制地嫉妒她,有些还暗自恼恨没有飞上枝头的好运气。

  明香和水红是唯二两个没有向莘窈道喜,或说她不愿出嫁是假清高的人。

  明香将作为莘窈的陪嫁婢女进陆府,她极识时务,连日来只管照顾莘窈日常起居,从不开口置喙她的婚事;而水红,她就是陆子煜口中那类‘从良后,勾搭后生,又卷物私逃,留夫君人财两空的恶毒倌人’,平生放荡不羁,漠视陈规,自然不觉得莘窈嫁人是好事。

  成亲当日,莘窈一脸苦大仇深,好似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她万万没想到——她,悦音坊头牌花魁,一舞千金的绝色妖姬,登徒浪子的梦中情人,如今竟要为一个居心叵测的情场将军退出江湖!

  莘窈恨得瞋目切齿,她怨天怨地,只能怨自己一时大意,如今是咬碎银牙也得步入火坑。

  临上花轿前,水红紧紧握住她的手,情深意重道,“好妹妹别怕,姐姐这就收拾一番,去勾搭一个位高权重的老头,立马带人来救你出火坑!”

  “好姐姐,我可全都指望着你了!”莘窈顶着红盖头,眼含两包热泪。

  老鸨儿扭腰跟在莘窈后头,一路装模作样,嚎啕大哭,“哎哟,我的干女儿啊!掌上明珠啊!怎么这就要嫁人了呢……干娘舍不得你啊!”

  “呸!”莘窈登时火冒三丈,直接在红盖头底下大骂,“猫哭耗子假慈悲!谁做你干女儿谁倒霉!离我远些!”

  明香搀扶着新娘子,生怕她在街上闹出笑话来,赶紧将她推进了软轿里。

  当夜,天水城文武官员皆至陆府拜贺,长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陆府内烛影摇红,人声鼎沸,宾客们纷至沓来,纷纷祝愿新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夜深席散,众客告辞。

  洞房内,花烛摆放正中,莘窈自己揭了盖头,默默坐在床边。

  她并非处子,也不在乎清誉,对新婚之夜只有怨恨,毫无畏惧之心。

  夜半,陆子煜着一身大红吉服走了进来,他气宇轩昂,风度飒爽,只是酒醉微醺,步履略有蹒跚,这新郎官倒也不急着与新娘亲热,只自顾自找了把楠木椅子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笑,好似看着落网的猎物,“听说,你对外宣称卖艺不卖身,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莘窈想了想,不打算说实话,“自然是假的,只要客人够慷慨,长得也顺眼,偶尔私相授受几回也不是不行,陆大人该不会以为我是清倌人吧?”

  “我当然没那么天真,”陆子煜醺醺然微笑,“你是何时接了第一位客人?”

  “十六岁,”话毕,她的心里猛地一阵刺痛,面上却依旧逞能,“要我一个个说吗?”

  “不必,你的第一个客人是何等样人?”

  “是个强盗。”

  “嗯……那你的入幕之宾中是否也有你的弟弟?”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不稀奇,”陆子煜散散漫漫地笑道,“像你们这样丧父丧母的姐弟,会作出有违伦常的举动也没什么奇怪。”

  莘窈听得满面通红,她又羞又气,“你说的是人话吗?”

  陆子煜摇摇头,“你应该感谢我替你摆脱了走入歧途的阿弟,从此以后,他就是出了狱,也一辈子都不会想见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冷声问。

  “在我看来,你与弟弟的情意过于深厚了,作为你的夫君,我不喜欢自己的夫人与其他男子过从甚密,就是亲弟弟也不行。”他笑得从容又得意。

  莘窈心中烦恶,她懒得与他争辩,只想早早结束这新婚之夜,于是恶声恶气开口,“你说够了吗?是要与我聊一晚上的天?”

  “看来你已经等不急了。”他说着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不紧不慢地向她走去。

  陆子煜身材高阔,十分英挺,他越走越近,黑色的人影如山一般缓缓将她淹没,他居高临下地站着,无形地向她施威。

  莘窈挺直背脊,横眉冷对。

  她讨厌男人作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睥睨玩赏。

  莘窈习惯了与弟弟为伴,儿时,他仰赖于她;长大后,他虽然生得高大,却总是对她放低姿态,如待珠玉一般擎在手中。

  她惯于受到关怀呵护,若有男子对她居高俯视,她便似受了侮辱,虽面上不说,但心中一定暗暗怀恨。

  陆子煜已近在咫尺,他伸手取下她的发钗,一支接着一支,她的长发倾泻如流水,面容却端凝无喜色。

  新婚之夜对于陆子煜而言毫不神秘,他犹如经验丰富的刽子手,泰然自若,手法娴熟,但见他掀绸裙,褪秀履,解腰带,卸霓裳,一路往上,招式流畅,炉火纯青。

  很快,她只剩下一件小衣挂在胸前,只见鹅颈修臂,白滑如玉,他渐渐眼放精光,而她视死如归,坐等着防线失守,堕入春榻。

  然而,她还是没控制好自己,一阵阵恶心从胃里泛起,她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陆子煜突然失去了耐心,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是故意败我兴致?”

  “走……走开……”她挣扎着道。

  他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真的吐出来。”

  话音刚落,莘窈就真的吐出来了。

  虽然连日来她茶饭不思,胃里确实没多少东西,但就算空空如也,黄胆水还是能吐出来些的,陆子煜躲闪不及,被弄脏了衣袖,顿时怒火中烧,他掐住莘窈的脖子,将她掼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不停的呕吐,吐得肠胃痉挛,浑身发抖,她眼冒金星,迷迷糊糊好像又回到了十六岁遭人□□的那夜,肮脏湿滑的地板,浑身汗臭的男人……

  陆子煜十分嫌恶地看着地上的新娘,此时她就是仙女下凡,他也毫无兴致了。

  “来人!”陆子煜大声道。

  屋外的明香应声而入,身后跟着两名仆妇。

  “将地上收拾干净,好好看着夫人,我日后再来。”说罢,他剑眉紧锁,带着一脸怒容,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明香立即走上前,将莘窈搀扶到床上,又贴心地替她披了衣裳,两名仆妇麻利地开始清理地上的污秽。

  莘窈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重新洗漱了一番,让明香带着仆妇们下去休息,自己则吹灭了蜡烛,独自躺到大红喜床上。

  衾枕冰冷,她本就畏寒,不由在被子里蜷缩起身子,瑟瑟地发抖。

  此时,屋里空荡荡的一片漆黑,她总算不用继续与人周旋了,女郎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连日来的委屈难过忽然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鼻子发酸,一颗颗珠泪接二连三落在枕上,越落越多,最后成了一片汪洋。

  莘窈哭着睡去,夜半转醒,只觉头昏脑涨,眼皮滚烫,犹如发烧了一般。

  她忽然发疯似的思念莘晏,从前她生病,他总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哄她喝药,喂她喝粥,他会静静地坐在床边,陪她说话,看她睡觉,直到她一天天好起来。

  可她已失去他了,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她辗转难眠,满脑都是与莘晏厮守的日子。

  然而越是想念,越是痛心,若不是她,他如今怎会锒铛入狱?

  莘窈追悔莫及,细细想来,他第一次杀人是为了她,第一次打架也是为了她。

  那年他还小,只有八岁,而她已十三岁,爱上舞艺,常常偷师舞坊。学堂里有孩子不知从哪处听了风言风语,跑去对莘晏道,“听说你姐姐爱跳舞,我娘说,爱跳舞的都是下贱女人!”

  莘晏立刻扑上去与他打得不可开交,那孩子比莘晏大两岁,比他高,比他壮,莘晏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不依不饶。

  她去接下学的弟弟,恰巧看见那一幕,连忙上前将他拉开,一边指责他胡闹。

  “可他骂人,他说爱跳舞的都是下贱女人!”莘晏不服气地大声道。

  莘窈听罢,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追着那孩子打了七八条街,莘晏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一路大喊,“姐姐!你等等我——!”

  思及往事,莘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次日天亮,莘窈起床后,眼睛依然是肿的。

  陆子煜那时已整好衣装,准备出门,他来到莘窈房中环视了一圈,见莘窈的眼睛又红又肿,便微微一笑,极是温柔地问道,“昨夜,你哭了?”

  莘窈冷冷瞅着他,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能哭出来是好事,多哭几回,你就会乖了。”他说话的调子极为关怀熨贴,说完便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去。

  莘窈看着他风度翩翩的背影,心里恨他入骨,若非顾及莘晏的安危,她怕是要冲上去狠狠捅他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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