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0_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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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80

  思及至此,邵光毅出了神。

  邵光毅魂不守舍的盘算着自己那点心事,对晚饭都失了胃口。而顾云章畜生似的人,那晚不过是拿这副官泄一泄火,舒服过就算了,事后并未对此多花一分心思,早已将其抛去了脑后。

  吃饱喝足后漱了漱口,他席地铺开一张兽皮,然后就蜷缩着侧身躺下,搂着一支卡宾枪预备睡觉。马帮那边的脚夫们也围着驮架货物各自卧倒了,有人已经开始打起了鼾。而值夜的哨兵们则抱着枪四面八方的坐下来,强撑着不去打盹儿。

  邵光毅怀揣着一肚皮心思,既像个怀春少女,又像个怀胎少妇,十分不自在的在顾云章身边躺下,一边半闭着眼睛佯睡一边不时放出目光,宏观的打量顾云章那背影。

  顾云章吃的不好,又要没日没夜的赶山路,所以身材柔韧而瘦削,还保留着青年那特有的单薄苗条。邵光毅看在眼里,几乎想过去抱一抱他——可随即又悚然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荒谬念头。

  邵光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凌晨时分,他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就见顾云章在篝火余烬的光辉中单手拎着卡宾枪欠身而起,随即就地一滚躲到了一处山石后面,同时又轻声急促唤道:“小邵,起来,来人了!”

  邵光毅愣了一下,立刻拔出手枪翻身就近隐蔽起来。这时外边由远及近的响起了喊杀声,马帮众人十分乖巧的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而顾军士兵则训练有素的瞬间埋伏进了暗处。

  山林中的匪帮早就盯上了穆家马帮,小心翼翼的跟踪了一路,这夜终于找到了机会,当即一路大开杀戒的冲锋过来。顾云章先不下令,眼看着那帮野人一般的土匪挥舞长刀进入埋伏圈了,这才领头扣动扳机,也不十分瞄准,横着就将一梭子子弹扫射了出去。

  这算是一个响亮的开头,随即成排的冲锋枪声密集响起,死亡排山倒海的压迫而去,现代武器瞬间就击溃了火药枪与长砍刀的侵略。大批匪徒在枪林弹雨中痛苦的倒地死去,少数幸运者放弃了面前那堆积如山的鸦片包,疯狂而茫然的四散奔逃——其中一部分人冲向了隐于树丛中的枪口,被子弹冲击成了一胞破败血肉;另一部分人丢下武器,哇哇惨叫着跳下近处一条浅浅小河,沿着泥涂向下狂奔,拖泥带水的钻进了暗处的山涧里。

  战斗在一小时内便结束了。顾云章在稀薄的晨曦中站起身来,拎着枪迈步走向战场——为了躲避蚊虫叮咬,他脚上穿了一双长筒马靴,这时便逐个踢开死尸,见那没死透的,就伸出枪管,扣动扳机,补枪。

  随后,半死不活的俘虏们被挑拣出来拖到一边,长长的跪成一排。

  马帮的脚夫们从地上爬起来,满心崇敬的望着顾军士兵——能把仗打到如此漂亮的护商队,他们着实是还不曾见过。

  土匪一共来了约有三百多人,这在本地算是一支庞大到惊人的队伍了;可惜它的生命已经在此役夭折,因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两百多位。

  顾云章需要在这条新路线上扬名立万,所以他让士兵找来锤子和铁钎,将那一溜活口穿透肩胛钉在了地上。

  随即上场的是火焰喷射器。几千度的火焰呼呼喷向俘虏们的下身,在极度骇人的惨叫声中将那血肉饱满的腿脚全部烧成焦黑枯骨。

  然而余下的上半截人还没死,还晓得歇斯底里的狂呼。

  铁钎被拔下来,改由粗麻绳穿过两边肩胛处的血窟窿。士兵将这些不得好死的土匪们吊在沿途树上,算是顾军留下来的活招牌!

  丹增看到顾云章会将人炮制成这个样子,就有些怕了。招呼脚夫们把货物放上骡背,他忙忙的喝了热茶,又吃了一口袋青稞炒面,然后就打算继续赶路。然而顾云章并不满足于这个战绩——他想要斩草除根。

  他让杜楚夫留下看守队伍,自己在腰上别了十几枚手榴弹,带着十几名士兵走向了附近的小河。

  沿着河岸往上走,他想要消灭掉躲在泥泞中的那股子残匪。

  然而没走几步,河涧下方忽然传来了零碎枪响;顾云章等人立时停住脚步倾听片刻,待枪声平息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沿着陡坡向下滑去。

  滑到一半时,他们隐藏在了葱郁的长草之中,就见浅水滩涂中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首,而一大群掸族打扮的男子正站在泥泞中挥舞着长刀互砍——其中一伙就是那帮屁滚尿流的土匪!

  顾云章困惑了,心想难道这群土匪这么倒霉,这个时候还会遇上了仇家?

  土匪们的武艺还是比较超群的,一番斗殴之后便明显占了上风;而那帮来历不明的袭击者中,大部分人都生的黑瘦矮小,打起仗来懒洋洋的,只有一个肤色略为浅淡的高大青年还算是一把好手,两刀就劈死了一名土匪。

  顾云章观望片刻,见土匪快要取得胜利了,便带领士兵架好枪支,瞄准前方开始射击,一阵点射便放倒了大部分对手。而那群袭击者似乎也是吓坏了,和土匪们一起抱着脑袋滚在地上,怕的哭爹喊娘。顾军士兵们看河滩上的众人都是个缴械的状态,便起身端枪向前走去,意图对这些人验明正身,该撵的撵,该杀的杀。

  士兵是穿着军装的,衬衫裤子很齐备,同本地那些自治军土司兵大不相同。地上这帮家伙抬眼一看,见他们三三两两的都从草丛中起身走过来了,就举起双手哇啦哇啦的开始告饶;为首的一名士兵听不懂掸语,回头对着同伴笑道:“看这帮猴子的怂样儿,这点儿本事也敢拦咱们的路。”

  此言一出,未等那同伴回答,下方这帮猴子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中国话:“长官,你们是中国兵吗?我也是中国人啊!”

  士兵一愣,抬头向前望去,就见一名青年从满地俘虏中站起来——正是方才那个刀劈活人的家伙!

  和泥泞中的其他人相比,这青年看起来的确是与众不同——首先他的皮肤比较白皙,身材修长舒展;其次他是个容长脸,不但生的浓眉大眼,而且鼻梁很高,完全不是个掸族人的相貌。

  “你是中国人?”士兵很好奇的打量了他:“你是哪里人啊?”

  那青年十分欣喜的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中国人。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呀?李将军?蔡将军?还是顾将军?”

  如今在这片土地上,顾李蔡三支溃军各自重整旗鼓,成了个三足鼎立的势头,只是不在缅甸争天下罢了。顾军士兵自认为生活的比那两支队伍更阔绰滋润,所以一听到李蔡二字,就十分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们是顾将军的军队!”

  青年一听这话,仿佛是愈发兴奋了,张口便要继续说话;然而士兵们还有正事要办,哪有心思与他一问一答的扯淡。幸而他们的长官顾云章是个惯于亲历亲为的,早在方才便已经率先走下坡去,站在了地上那片七扭八歪的俘虏面前。

  地上的猴子们骚动起来,一帮赤膊打笼裾的黑瘦子连滚带爬的凑到了那青年身边,留下一群身穿短衫的汉子瞠目发傻。

  顾云章在为首一人面前停住脚步,用枪管抬起了那人的下巴。

  那人黝黑的看不清面目,左耳朵上带着明晃晃一个大金圈子。仰脸望向顾云章,他筛糠似的张口吐出一段哀求言辞,口中金牙闪闪发光。

  顾云章听不懂掸语,也没有兴趣去听懂。手指搭上扳机,他毫不犹豫的扣了下去。

  一声枪响,那人已经被子弹带的向后一纵,胸前立时就开了血洞。

  地上的土匪被顾云章一枪一个,全部送去见了阎王。

  这回他心净了,把卡宾枪挎回肩膀上,他转向了那位青年,出言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那青年一直在怔怔的望着他,这时见他对自己发问了,就呆头呆脑、结结巴巴的答道:“我、我们是从那里过来的……”他伸手一指东边的大山:“那边……是刀土司的土司兵。”

  顾云章一听是土司兵,便放下心来。转身对着旁边士兵一挥手,他领头迈步向上走去。后方一名小兵把冲锋枪斜负在后背上,抓紧时间跑过去从那第一具尸身上撕扯下了金耳环,然后一边往衣袋里揣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兵撅着屁股跑了没几步,忽然发现那青年正尾随着自己,后边还带着那帮大烟鬼似的土司兵。

  “走走走!”小兵很不耐烦的向他连连摆手:“跟着我们干什么?”

  青年开朗而殷勤的向他凑近了,厚着脸皮笑道:“我也想到你们的军队里去当兵。”

  小兵一听这话,登时倨傲了:“我们这里才不要你这野人。走开!”

  青年硬着头皮快乐的跟上:“我也是中国人啊,和你们一样的。老兄,我还想见见顾将军呢。”

  小兵笑了,偷偷的一指前方,压低声音说道:“高个子的就是我们顾将军。”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身后一空,青年早已流窜向前,只余一帮死气活样的土司兵还跟着自己。

  段提沙

  青年试试探探的走到顾云章身后,像只发育过快的小老虎或小豹子似的,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将军?!”

  顾云章一直竖着两只耳朵,早听清了青年和部下小兵的对话,这时就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什么事?”

  青年跟上两步,紧紧的追在他的斜后方,且长长的抻了脖子,侧过脸来眼巴巴的盯着他:“你就是顾将军呀?”

  顾云章没出声,直接用卡宾枪的枪管抵住对方胸口,随即用力一杵。青年痛的向后一跳,可立刻没皮没脸的又撵了上来——这回也不说话了,就单是亦步亦趋的粘着。顾云章扭头瞪他一眼,他就愣头愣脑的傻笑一下,瞧那样子,倒是有些痴相了。

  青年跟着顾云章,土司兵跟着落后的那位小兵,一路上拖泥带水的就回了山谷驻地。这时丹增已经将骡马赶成了大队伍,见顾云章安然无恙的回了来,便上前道了辛苦,又说了两句感谢话,然后就甩着鞭子牵马启程了。

  邵光毅知道顾云章在战场上很有点本事,此行绝不会有危险,所以这时就很平静的迎上前去,忽见他身后跟了个光着膀子的青年,就略感诧异。顾云章也觉着对方尾随自己过久了,便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按住腰间手枪,皱着眉头望向他:“小子,走开!”

  青年上前一步,慌里慌张的也握住了马缰:“将军,我给你牵马吧!”

  顾云章一脚将他踹的坐倒在地,随即飞身上马,而邵光毅就走过来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一言不发的将马带向前方山路。

  青年一翻身爬起来,先是回身对那帮哈欠连天的土司兵喊了几句掸语,然后就孤身一人连跑带颠的向山路追去。

  这青年一厢情愿的跟在顾云章的马下,用一口略带着云南腔的国语讲述了自己的生平——原来他也是附近山寨中一位土司的儿子,不过因为那地方连年打仗,山寨被仇家夷为平地,而他这土司家族也就从此烟消云散,各奔前程。

  他说他是中国人,那倒也是确有其事——他的祖母和母亲都是土司家从果敢娶回来的小汉人,全家都可以勉强算作侨民后代,所以他不但会讲一口好中国话,而且还能写上一篇中国字,那水平几乎可以和杜楚夫相齐了。

  他今年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在那边山里的寨子中做土司手下的一个小小军官,带领一小群大烟鬼士兵为土司保家护院,混口饭吃。土司和土匪是一对仇敌,当得知土匪要对顾军下手时,土司便派出家兵尾随其后,要做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预备等土匪被顾军击溃后,自己这边再上去痛打落水狗来报仇。

  然而土司兵们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连落水狗都打不过。

  “我姓段,名叫段提沙。”青年仰起脸告诉顾云章:“‘段’是中国姓氏,‘提沙’是缅甸名字。”

  顾云章骑在马上,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杜楚夫那一大堆名字,就无师自通的嘀咕了一句:“提沙,貌提沙。”

  段提沙以为他是在呼唤自己,立刻笑着答应了一声。

  顾云章向下俯视了他一眼,随即对马匹另一侧的邵光毅伸出手:“马鞭。”

  邵光毅当即把鞭子向他双手奉上。

  他接过鞭子后居高临下的甩了个响儿,紧接着就抽向了段提沙的头脸:“你给我走开——”

  话没说完,因为段提沙一把抓住鞭梢往下扯去,竟是将马鞭子生生从顾云章手中抽了出来。

  顾云章是许久都没有受过这种冒犯了,登时就是一愣;而段提沙低下头将马鞭整理折好,很仔细的插在了腰间,然后高高兴兴的抬起头对顾云章笑:“将军,我替你赶马。你的鞭子都在我这里了,我活该要给你做马夫的。”

  顾云章不会骂人,因这段提沙是个异国的同胞,所以又不好无缘无故的一枪毙了他;左右为难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把目光转向了前方。

  顾云章这人少言寡语,浑身弥漫着一股子凉阴阴的杀气,军队中最乐观胆大的马屁精都不敢到他面前恭维讨好,宁愿去海长山那里说说笑笑;所以到目前为止,邵光毅在顾云章身边,算是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杜楚夫那么机灵活泼,可是对顾云章也有些打怵。

  邵光毅现在一无所有,连卵蛋都没了,就剩下了这位顶头上司可以依靠,故而在不知不觉间心态发生变化,对顾云章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独占欲。往日他走在顾云章的马前,尽管山高路远,跋涉辛苦,然而心中十分平静,并不怨尤;可是此刻不一样了,一个自称是中国人的杂种小子从天而降,腆着一张脸凑到顾云章身边,不怕打不怕杀的,居然是撵不走了!

  土司兵们已然成群结伙的回了山中寨子,段提沙本不是那寨中的家奴,现在攀到了顾将军这一处高枝,索性光着身子赖上了对方——反正他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一个穷单身汉而已。

  顾云章起初十分讨厌他,看他像只臭不要脸的大猴子,甚至在半路上忍无可忍的跳下马来,用枪管当做武器狠狠的敲打了他一顿;这时他抱着脑袋蹲下来,也不躲避,只歪起头向顾云章可怜兮兮的眨巴眼睛,是死心塌地、死也不走的模样。

  不过顾云章下手十分之狠,段提沙后来疼的受不了,就跳跃着小范围逃窜,口中大声说道:“将军,别打我啦,我给你们做向导,我给你们带路!我不要钱,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顾云章毕生没有见过这样厚颜的活物,无奈之下只得回身上马,继续向前走去。

  段提沙跟着顾云章走了一天,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处寨子,马帮和军队进去借了一块宽敞地方卸货生火,煮茶烧饭以慰饥渴。

  顾军士兵以为段提沙是想从军吃粮,对他倒没什么敌意;因他说的一口好中国话,所以还让人很觉亲切。慌里慌张的填了一肚皮白米饭,他乐颠颠的又凑到了顾云章身边。

  今天的太阳特别毒辣,顾云章热的头晕目眩,把那长裤马靴衬衫全脱了,身上只留了一件粗制滥造的裤衩。盘腿坐在一张席子上,他从邵光毅手中接过一碗生鸦片化开的凉水,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而在他痛饮的时候,邵光毅浸湿了一条毛巾,为他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热汗。

  拿着毛巾去附近的山溪边去洗涤,邵光毅用眼角余光撇到了后方段提沙的身影。

  段提沙蹲在了顾云章身边,目光像热水一样,滚烫的泼在了对方身上。

  顾云章端着一搪瓷缸子米粥,先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口,随即扫了段提沙一眼:“看什么?”

  段提沙认真的答道:“将军,你真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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