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发_穿成宋徽宗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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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发

  王善和尽忠离了京城,带上官家亲封的赏赐与诏书,一些宝箓宫出具的,在神霄派内极有威信的文书,以及康王赵构和曹家各自塞过来的礼物,坐着船一路往回跑。跑到终南山下,在种家这里歇一歇,顺便换了车马准备往兴元府去时,接连下了几日的雨。

  一下雨,山路就有些难走,车马等着等着,就遇到了从兴元府返回的种十五郎。

  坐在廊下一边看雨,一边喝茶的王善和尽忠看看这小伙子,带着满身的泥还能过来同他们打声招呼,就很有些赧然。

  既是因为见了种十五郎有点不体面的样子,也是因为自己到底没有人家这样光棍。

  种十五郎就很不见外,“我往兴元府去,为灵应军送些东西,这车回来是空的,只拉了几根竹子,你们怎么好同我比。”

  尽忠就赶紧顺着台阶下,“都是朝廷赏赐下来的,的确金贵些。”

  “还是叨扰了老种相公几日。”王善想想又加了一句。

  “不叨扰,不叨扰,”种十五郎一边拿了细布擦头发,一边笑道,“这几辆车马,算得什么,只要不曾运进运出什么大家伙,这宅子都住得下呢。”

  尽忠就笑着拍一拍手,“十五郎好猜,过几日真要运个大的走呢”

  种十五郎那张圆圆的脸上,笑容忽然停滞了一下,“什么东西”

  “就是灵应宫前那块石头,德音族姬呀”

  少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竟然要运它走吗那要多少民夫,好好地运它做什么”

  “为贺天宁节,帝姬准备将它运到晋城去,供奉玉皇观”

  “喔”少年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他甚至又很快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我得先换一身衣衫,再来仔细听两位的趣事”

  他走得很快,比来时似乎更快些,王善看了一眼就继续喝自己的茶了,但尽忠皱眉又看了他一会儿。

  “这小郎君有什么心事”他问。

  小郎君不仅有心事,还有很大的心事。

  他虽然不在军中任职,却是在军中长大,什么样的武器和铠甲装备什么样的士兵,什么样的训练造就什么样的士兵,什么样的士兵需要什么样的将军,这些他是有耳濡目染经验在的。

  因此被伯父委任,经常在兴元府和秦凤路两头来回跑,帮赵鹿鸣运些东西的种十五郎对灵应军的战斗力是有基础判断的,而这个判断就很微妙,且危险在他看来,灵应军已经达到,甚至可能超过需要拆分,或是换一人接手的程度了

  大宋的皇帝是宽容的,对文人宽容。对武将,他们有另一套标准。

  如果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战斗力很强,且对一位武将极度忠心,那就该由当地的安抚使上奏说明这个情况,而后官家和朝廷需要考虑这里有没有战争,需不需要这支军队。

  没有战争不需要这支军队那这几千人就可以被拆分打散一部分,混入其他的军队里,当然指挥权也交给不同的指挥使至于那位将军本人,他或许可以保留小规模的原军队,但朝廷也一定会给他配备一位与他派系不同,意见不同的副手,甚至还有几个与他并肩作战,但看他很不顺眼的同僚,以此来达到桎梏他的作用。

  如果官家还不放心,那就有宦官过来当监军了,总揽大权,让你趴在地上,老实做人。

  秉承这个中心思想,哪怕是经常需要打配合的西军各将门之间,关系也很不怎么样。不可能怎么样,官家就不允许你们和和气气亲如兄弟除非谁想学狄青,活活吓死给大家看。

  种师道种师中虽然知兵,但不会整天往兴元府跑,他们对灵应军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但从未亲眼见过这支超过三千人,编制不仅满额甚至超出的神奇军队,也就不会意识到朝真帝姬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

  宗泽虽然知道灵应军满额和装备精良,却不是将门出身,从前也不曾掌管军队,因此对这些并不敏感。

  但种十五郎既知兵,又知灵应军,其他人看来平平无奇的兴元府,他看来就非常可怕了。

  可怕的不仅是兴元府几乎所有人都被帝姬控制起来,没有对这奇景发出任何质疑,更可怕的是,朝真帝姬的野心似乎没有尽头。

  桦木是上好箭杆的材料,工匠们又被迁往山中,与她的计划一起被严密看管,不令任何人窥探。

  种十五郎就觉得,如果他是个胆小鬼,他只要白天偶尔想一想,夜里就要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吸几口气开玩笑吧总不能是帝姬想造自己亲爹的反吧可她不造反她要这样一支军队干啥啊还准备带着军队出门过没过明路啊帝姬那光润的额头上要长出一个“王”字,分分钟就要变成吊睛白额母大虫了是吧

  尤其是这次从灵应宫回来,他心里就很是矛盾。

  到底是该严肃地告知伯父,由伯父上奏朝廷,制止帝姬,还是将这件事藏下,看着种家跟着帝姬往未知的方向上一路狂奔呢

  晚饭一起吃,老种相公岁数大,吃个半碗就走人,留下小辈儿慢慢吃。

  三个年轻人就可以抱饭碗换场地,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赏雨一边聊聊天,聊着聊着,种十五郎忍不住就问了。

  “帝姬这样尊贵的人物,岂能长居深山苦修”

  王善还在那夹肉,尽忠就忽然将耳朵竖起来了,上下打量他,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向着不应该的方向弯过去。

  “十五郎忧心甚重呀”

  但这位小郎君最擅长的就是一个愣头愣脑,创翻有八卦心的“她走了,灵应军该怎么办啊”

  尽忠脸上虚情假意的狭促就消失了,瞪了他一眼。

  “帝姬曾经对我们说过,”王善说,“她不会走。”

  这回换十五郎愣了,“为何”

  “今岁岁初,金人就已擒了辽主,却等到现在才遣使告知,又拒不交还燕云,”王善说,“十五郎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种十五郎坐在那,灯火忽明忽暗照在他脸上。

  “我知道了。”少年说。

  一夜的疾风骤雨,清晨总算是停了,太阳晒在路上,片刻温度就升了起来,臭烘烘,暖洋洋,催着人赶紧出发。

  儿郎们赶紧一面大声吆喝,一面给牲口套上挽具,王善同尽忠拜别了老种相公,正走到大门口时,种十五郎追了出来。

  “王十二郎,我寻你有话说。”他紧紧盯着王善,“我只同你说。”

  王善看看小内侍,小内侍就走到马车那边去,以一个宦官的刁钻与刻薄开始大声辱骂这群套马具不够利落的笨蛋,顺便也指桑骂槐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当然种十五郎就假装没看到,他说,“我有句话,请你带给帝姬。”

  “请说”

  “帝姬若是担心金人将要南下,才前往防范,她须得多带些银钱。”

  王善就愣了一会儿,然后恍然。

  “灵应军毕竟都是道人出身,”他笑道,“我们日日诵经,又有符箓”

  “你不明白,”种十五郎打断了他,“这与你们的出身没关系。”

  “十五郎言下之意”

  “这是伯父教我告诉你们的,”少年极严肃地看着他,“离家越远,越久,你那些出身、经书、符箓就越没用,你须记得,你千万记得”

  帝姬端坐在那张河东路的地图下,听了王善这一番话后,轻轻点头。

  “他有心了。”

  王善就笑,“老种相公是极谨慎之人,难得十五郎年纪轻轻,也这样老成。”

  他这样称赞,可语气却在调侃老种相公和种十五郎有些杞人忧天了。

  帝姬听完就是一笑。

  “确实谨慎,”她说,“既讨得诏书,咱们须得尽快启程,赶在天宁节前将贺礼送上才是。”

  老种相公谨慎是真的,堂妹说,可你也不遑多让。

  堂妹被这几日的大雨淋了一下,太阳一出来,身上就绿油油,毛茸茸的,民夫试试往上捆绳索,很有几处滑腻,却又不敢拿火把随便燎,生怕给德音族姬烧酥了,掉了一块儿下来,这就是欺君的大罪了。

  朝真帝姬走到前殿时,正看见一个被小刀刮得干净的堂妹,身上捆了绳索,地下铺了板子,准备一路送上马车。

  她坐下来,很惬意似的吐了一口气。

  咱们总算走出了一步。

  半步。堂妹纠正了她,算不算一步,你不是要到太原城下才知道吗

  她就不吭声了,又过一会儿,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似的,我信他们。

  你要是信他们,为什么早准备了那么多银钱

  这句质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会得到回应呢堂妹等了一等,像是很怜悯,又很惋惜

  你谁也不信。

  夕阳洒在德音族姬的面容上,那抹红痕流动着血一样的色泽,跳动在赵鹿鸣的眼中。

  我不敢信,我也不敢输。

  你连恐惧都不敢。

  她长久地注视着她,我不敢。

  可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德音露出了一个傲然的微笑,你长久的痛苦,即将迎来终结。

  所以,咱们出发吧。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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