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游_女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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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夜游

  四个人窝在一张床上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莫依然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她爬起身来,看着室内一片狼藉,木西子和静和挤在一边,杜月整个人躺在地上,姿势异常惨烈。她忍不住笑起来,抬头一看,就见窗外已是一片亮光,忍不住喊道:“妈呀!早朝!”

  莫依然急急起身,洗漱更衣,冲出府门上轿,吩咐轿夫道:“跑起来,给爷小跑着!”说完就钻进了轿子里。几个轿夫应了一声,抬起轿子撒腿就跑。轿子颠簸,一路颠得她胃里翻腾。莫依然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抚着爆疼的太阳穴,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跟她们喝酒了,她们是深闺女子,病酒愁眉,爷还要上早朝啊!

  比不了,真是比不了。

  她在安上门前下轿,一路往太苍殿跑去。赶到大殿门口的时候正赶上百官从朝房内走出,分列两班鱼贯入朝。沈学士看到她,招呼道:“莫大人,快些。”

  她急忙跑过去,正走到淮安王的身边。他在太苍殿正门前停下,看着她,道:“朝堂神圣,莫大人这一身酒气,有失体统。”

  莫依然低头说道:“王爷说的是。来得太急了,还请见谅。”

  淮安王蹙眉,抬手为她整理官帽,说道:“早朝人人都看着,不可大意。”

  她垂下双眸,道:“臣,记下了。”

  “驸马爷,昨夜又去风流了吧?”吏部尚书正好经过,轻笑道。

  这个人是李丞相的亲支近脉,原来对她还算客气,后来因着她跟淮安王的关系就少有好话了。莫依然笑道:“可不是。郑大人最近挺忙啊,有日子没在花街碰见你了。”

  那人双眼一瞪,道:“你说什么。”

  莫依然一笑,道:“也是,郑尚书比我有本事。我只娶了个杜月,郑尚书可是把花街的一半都搬回家了。上个月新娶的那个,什么烟梅,该是九夫人了吧?”

  郑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此时李丞相走过,说道:“诸位,别误了早朝。”

  郑尚书一躬到底,说:“丞相请。”便跟在李相身后进了大殿。

  莫依然微微一笑,对淮安王道:“王爷,眼下可是连这等小喽啰都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居然敢走在您前面。”

  淮安王淡淡道:“丞相如日中天,手下人自然嚣张。莫大人,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上朝吧。”

  莫依然一笑:“王爷先请。”

  “请。”

  早朝一直到辰时,结束后莫依然又被留在御书房议事,直到天色擦黑才从宫里出来。乘着轿子回了府,刚一进后堂就闻到阵阵香气。“驸马爷。”丫鬟喜儿上前见礼。

  莫依然把官帽摘下,丢给她,问:“这是什么味道,真香。”她早上就没吃饭,中午只在宫里胡乱吃了点点心,现在早就饿得双眼放绿光了。

  喜儿笑道:“公主和月娘还有那位新来的姑娘在厨房忙活呢。”

  莫依然惊道:“静和公主亲自下厨?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出乎莫依然的意料,静和的手艺还真是不错。晚上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香味把前堂的高立他们都招来了。四人桌变成八人桌,杜月又下厨加了两个菜。刚刚坐定,又有人敲门,竟然是赵继。

  “我是专门来蹭饭的。”这是赵继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因为这之后他的嘴一直腾不出空来。

  杜月实在看不过去了,说道:“你慢些吃。”

  赵继到底是文人,连红了红,说道:“失礼了,月夫人别见怪。”

  莫依然叹了口气,说:“赵兄,吏部还没有给你安排职位吗?”

  赵继自中了探花之后一直在吏部挂名待补,整整两年,竟连一个官位都没补上。

  赵继道:“哪有那么容易。与我同科的士子们,除了榜眼补了礼部行章,其他的不是外放就是跟我一样没个着落。唉,慢慢等吧。”

  莫依然蹙眉。吏部一直是相党根基之处,不管你多大才能,不走丞相的门就绝对得不到好缺。当年她是机缘巧合,得了丞相和淮安王的双保险,不然现在恐怕也是和赵继一般光景。

  杜月叹了口气,道:“赵先生以后就来家里吃饭吧。”

  赵继连连点头,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莫依然一笑,说:“赵兄,那些待命的士子你都熟吗?”

  赵继道:“都是相熟的。”

  “你将他们的名单整理一份给我吧。”莫依然道。

  赵继从饭碗中抬头,问:“怎么,你有办法?”

  莫依然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文渊阁备个案罢了。”吃罢晚饭,几个人坐下闲聊天。莫依然还有公事要处理,他们略坐了坐就都散了。书房里点着凝神香,她埋头在成堆的法案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

  杜月捧着托盘推门进来,将莲子羹放在桌上,说:“吃点东西吧,别累坏了身子。”

  莫依然从故纸堆中抬头,笑道:“月儿,你有没有发现咱俩越来越像老夫老妻了?”

  “滚你的。”杜月的一贯语言。

  莫依然只是笑,捧起莲子羹来喝了一口,说:“好手艺。”

  “月儿,”莫依然捧着碗,说道,“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昨夜酒间,她说她爱上了一个明知不爱自己的人。这句话莫依然没有错过。

  杜月愣了愣,随即笑道:“好啊,就你有心计。醉酒的话哪能追问的?”

  “你心里有苦,为什么不跟我说呢,”莫依然说道,“那个人,是谁?”

  杜月看着她,忽而一笑,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我的气。”

  “不生气。”

  她一笑,说:“是,牧臣。”

  “牧臣?”莫依然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淮安王?”

  “是他,”杜月轻叹一声,道,“我本无意瞒你。今日,不如就都告诉你吧。”

  “七年前,你离开之后的那一夜,他又来眠月楼找你。可是你已经不在了,我只能扮成你的样子去见他。就是那天他告诉我,他叫牧臣。

  “那天晚上他说了很多话。他将他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毫无保留。依然,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深情的男子。他隔着珠帘诉说了一夜,只是为了等一个答复。可惜,我不是你。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裙下之臣无数,却没有一个如此值得托付的人。

  “我告诉他,我并不是你。但他还是隔天到我这儿来。五年,他一连来了五年,我知道,他就是盼着有一天能再次遇见你。每一次隔着珠帘,我都能看见他若有所失的样子。

  “你回来之后,他曾经来问过我。我是咬了牙才什么都没有说。我是希望他能找到你,结束这漫长的等待;可是私心里,我又宁愿他永远找不到你,这样他就能常常来眠月楼。五年,我不愿赎身,不过就是希望能多见他几次。

  “依然,你想想,不觉得好笑么?当年你是扮成我的样子去见他,让他对杜月懂了心。然后你走了,让真正的杜月认识了他,却连动心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切似乎从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莫依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执着茶杯,看着里面深深的琥珀色泽。杜月一席话说完,只是静静看着她,问:“生气了?”

  “怎么会。”莫依然淡淡道,“我是恨我自己。是我,把你带到这样一种境地,还不自知。”

  杜月笑起来,说:“你不必如此。各人的命都是各人的。当年我爱他,与你无关,也与他无关。现在我放手,也不干任何人的事。我是唱了一出独角戏,如今完美落幕,我也想歇歇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放下的?”莫依然问。

  “就是在你大婚的第二天,”杜月说,“依然,你还记得那天你喝醉了酒来眠月楼找我吧?其实当时他就在我房中,自从你回来之后,他曾多次向我打听过你的身份。那一次,他似乎已经知道了。”

  莫依然抬头看着她。

  杜月一笑,道:“我说了。我告诉他你就是当年那个人,我告诉他你就是个女子。我还告诉他,你早就忘了他。”

  “你,全说了。”莫依然道。

  杜月说:“我不忍心再骗他。他真的等你等得苦。我知道你心里还记着以前的事。可是依然,过去的事总会过去,眼前的人,却不会永远在眼前。”

  莫依然低头,将盈于眼中的泪含住,道:“那又能如何?眼下,我们是只能相望,不能相守。我们,早已经错过。”

  “你不要如此决断。徒留悔恨。”杜月道。

  “是他已经做了决断,”莫依然说,“他的大婚,就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退路。”

  她忽然觉得烦乱,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杜月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出去走走,你早点睡吧。”她说完,走出了门外。

  杜月叹了口气,让她自己想想,也是好的。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庭中只是一片郁郁的黑色。府门外,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摆,长街被雨水打湿,似一面镜子,映着点点光斑,渐次向远方延绵。她迎着细雨微风,任冷冷的雨打在脸上,心里却未能清明。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什么都没说。可他为何要如此?当年明明是他苦苦相逼,自己才不得不娶静和公主。眼下,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又为何什么都不做?淮安王,你究竟目的何在?

  她沿着长街,绕着公主府走着。细雨微微,湿了她的衣衫。远处不知哪一家丝竹声声,在这夜色中愈发渺茫。清瑟怨遥夜,绕弦风雨哀。她不知不觉又绕回了府门前的那条长街上。抬头不见月影,四处寂无人声。她抬手拂了拂袍子上的水,罢了,想不通就不要再想。时机到了,什么都会清楚。

  她向着公主府大门走去,迎面远远走来一人。即便是没有月光,他的身形她也认得出来。秋雨夜色乍然相见,竟是两下无言。

  莫依然微微点了点头,道:“王爷怎么也在外面?”

  淮安王说道:“夜雨萧瑟,引人生出独处的心来。驸马也是如此吧。”

  “正是。”

  他站在府门前几步,身后是高悬的灯笼,身前却是一片暗影。他向着她走近几步,说:“秋天的雨淋不得,当心着了风寒。”

  莫依然淡淡道:“没事的。”

  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打湿,一缕青丝沾在额边。她抬手去拭,却正碰上他的手,两个人都顿住了。

  雨渐渐停了,云收雾散。这一刻月光下澈,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莫依然抬头,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薄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她觉得耳垂发热,周遭再无宁静。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说道:“王爷。”

  莫依然一惊,低头垂目。王府门前,王妃沈氏挑着灯笼立在那里,说:“王爷,您忘了拿伞。”

  淮安王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知道了。”

  沈氏轻拈罗裙下了台阶,说道:“夜里寒气重,可不能马虎。”她走到近前,似是刚刚看到莫依然,说:“驸马也在?”

  莫依然低头见礼:“王妃。”

  沈氏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晚上散步都能碰到。莫不是约好了?”

  莫依然说:“王爷刚出来,我正要回去,这才遇到。”她淡淡说道:“那,我便先走了。”她说完转身,却听他在身后说道:“我们明日朝堂见。”

  莫依然回身行了一礼,走入公主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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