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万枝丹彩（七）
千禧门二层舞厅里的射灯齐开，一束束打在正前方舞台上。
菲人乐队早就撤下，只剩几个鼓手留在原地，话筒架子已经摆好，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台面。
内政部的负责人吕秋泽。
他还没站稳脚跟便有如雷的掌声袭来，显然大家都清楚谁是主角。
这种场合讲话不能太认真，无非是夸一下淮浦航空院校的光荣历史，祝愿众人玩得开心。
吕部长其实没有祝辞的习惯，但今天内政部的人站在台中央就是有脸，总之上面的人客套地说，底下人使劲鼓掌，没几句便结束。
懒洋洋爵士乐再度响起，舞池里全是随着韵律舞动的身体，以及眼花缭乱旋转的高跟鞋。
芈夫人拉起沈丹彩的手，一边说笑一边往三层走，正面迎上芈老板，就像书里写好般地不期而遇，夫人惊呼着：“哟，你怎么回来啦，不是出差。”
那位笑容满面地答：“老邱专门打电话让我来，你说怎么办，就是太急啦，忘了回家先接夫人。”
沈丹彩笑而不语，还真是泰然自若啊，可见平日里惯于这种事，老奸巨猾，紫钰琪真不见得能从这种人身上捞到好处。
芈夫人倒是满脸幸福，伸手挽住对方的手，开始引荐二人，芈老板刚才就瞧着沈丹彩眼熟，现在离得近一看，忽地笑道：“哦，这位沈小姐是不是拍过月历牌，前几个月福立达香水广告，上面的是小姐吗？”
沈丹彩含蓄地点头。
“欧呦，沈小姐真本事呐。”芈太太更觉得自己选对人，她先生是电影公司老板，自己有个时髦女伴进进出出，在贵妇圈里也是荣耀。
“我不过运气好，随便拍几张，芈太太不要笑我。”沈丹彩应承着，感到芈老板对自己有兴趣，但她半点进金花影业的意愿都没有。
昨天也许还行，今天瞧见紫钰琪便彻底打消念头。
果不其然，芈诚志掏出名片，道：“沈小姐，我太太不知道告诉你没有，在下是金花影业的负责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试镜？”
沈丹彩犹豫一下。
对方继续说：“哦，你不要紧张，我们正在为新筹拍的电影《娇娇妻》选女一号，沈小姐气质真得很适合，其实我前几天看到香水广告的月历牌就有这个想法啦，今天赶巧，真是缘分。”
芈诚志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亮锃锃，细长的眼睛怎么看都透着狡猾，沈丹彩摸不准他是真有意请自己拍电影，还是感激刚才的解围，或者不怀好意。
她正思忖，芈太太哎呀一声，爽利地把名片塞到丹彩手里，笑得大声，“沈小姐快拿上吧，我们是正经公司，不会吃了你啦。”
三个人便笑作一团。
芈太太想要拉拢沈丹彩，自然也有她的用处，电影公司的那帮女孩子一个个削尖脑袋往上爬，自己丈夫也不是个省事的灯，与其一块肥肉让别人捞走，不如把认识的人放身边。
沈丹彩怎么也和自己近一层不是吗？
总之无论如何，这些太太们也不会觉得自己丈夫有问题，自然都是那帮女孩子不好。
年轻时也都是烂漫少女，嫁了人忽地就变了，沈丹彩心里想起《红楼梦》里宝玉说得那番话。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成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的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颗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一个女人生出三种样子来，大底也就是如此吧。
她当初也不懂，还傻乎乎地问顾流云，其实对方比她年纪轻，但流云从小就与众不同，总有自己的想法。
顾流云说：“人这辈子都有初心，但随着年岁长大，难免被外面的事动摇，改变，也不是什么错，可是要连自己最初的想法都忘个干净，甚至反着来，那便可笑了。女孩子家的心思细腻，自然更懂得情感，各个真心实意可惜嫁错了人，天天耳濡目染，有点被男人带坏的感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那女孩子能不嫁人吗？人家都会说闲话呀。”
“沈丹彩，你这辈子为自己活还是为别人活！”
沈丹彩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不太懂。
顾流云身上有一种神奇力量，她总是打破你的常规，告诉你还有另一种选择，在幽闭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她推开一扇又一扇窗户，最后打开门，对你说：“如果不喜欢这里，便可以离开。”
在她那双缱绻的桃花眼下，你觉得自己是自己，而不是谁的你。
沈丹彩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心神已经飞远，顾流云离开家，她也做了同样的事，如果还能遇见该有多好。
她也像她讲的那样为自己而活，至少已经在努力，朝流云口中的新女性又近一步。
沈丹彩在这里胡思乱想，忽地听到砰一声枪响，起先大家没反应过来，毕竟这是在淮浦航空学校的舞会上，但紧接着又响了几声，声音震耳欲聋，里面的人顿时慌神。
呼啦啦乱作一团，哭得，喊的，叫唤的，人头涌动，瞬间把沈丹彩与芈太太冲开，她赶紧也随大流往下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珍珠耳环也被挤掉，白鞋不知被人踩了几脚，推推撞撞，嘈杂中似乎听见冯先生在叫她，可也不知人在哪里，只能不停跑。
她被挤得上气不接下气，堵在二层的楼梯口下不去，耳边枪声还在响，正吓得魂飞魄散，忽地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没几下就拽到后边。
沈丹彩不由得尖叫一声。
迎面一件石青色制服撞入眼眸，兰花香气袭来，她抬头，瞧见对方漂亮的下颌线，可还来不及看清楚脸，就被扔进旁边小门里。
“吧嗒！”门打开，原来是一个紧急出口，沈丹彩还想说话，对方却已经消失不见，人流也开始朝这边涌，像放了闸门的水倾泻而下，她没办法，也被前推后拥地挤出去。
沈丹彩一溜烟跑到对面街边，躲在小巷子里朝回看，才见到千禧门四周全是军队，一个个整装肃杀，心里咯噔一声。
她悄悄转个身准备走，刚来到巷口，恰巧有辆黄包车，沈丹彩赶紧招手坐上。
一路上惊魂未定，又在琢磨那个救自己的人是谁，胸口噗噗地跳，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她不敢想。
车夫问了好几遍去哪里，沈丹彩才回过神，说就在前边的环花皇后大酒店，顺便打开钱包，这一低头更是三魂丢了七魄，她瞧见自己白色旗袍上有血迹，红彤彤一片。
难道受了伤，沈丹彩左摸摸，右看看，一点儿没觉得疼，猛地想到那个穿石青色制服的人！
没错，是对方受伤。
黄包车轮子压着马路吱呀呀响，耳边还有刚才子弹飞过的余音，沈丹彩颤巍巍扶住车边，咬牙说：“师傅，能不能往回走，我拉了样东西。”
当那位车夫把沈丹彩又拉回千禧门，心里觉得这女娃八成是发疯，啥东西比命还值钱，何况吓得连路都走不了。
幸亏那些军人已经撤退，适才还喧闹的千禧门此时空空荡荡，除了几个胆子大的服务生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不知何去何从，再也没别的人影。
有种硝烟过后的宁静，宁静里却也都是恐惧。
沈丹彩穿着已经崴了半只的高跟鞋，头发凌乱，看上去就像夜半三更出现在街头的女鬼，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哆嗦着问里面还有没有活人。
对方摇头，“早跑光啦，小姐。”
想想也对，那人能让自己走，肯定也有本事避开，可是低头瞧见裙子上的血，忽地心头骤紧，最奇妙的是她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白麝香。
真是奇怪，明明那人身上一股兰花味，而且血液怎么能有香，她想起郁大夫说过特殊属性之人，血液会含有信息素味道。
心里更好奇，转身往下走，忽地觉得头晕目眩，赶紧扶住台阶坐下。
难道是那股白麝香，沈丹彩暗自思忖，仅凭着残留的血迹就能让自己走不动路，她虽然身为omega但也不弱，对方不是个稀有alpha就是绝顶的omega。
沈丹彩坐了几分钟才起身，晃悠悠地来到巷子里，靠在墙上想缓会儿，垂眸却听见“砰——”声，她吓得打颤，以为又有人打枪。
前方一片黑暗，就在不远处，拐角的大树后似乎掉出个东西，朦朦胧胧也看不真切，沈丹彩还是胆子大，一步步靠过去。渐渐在月色里瞧清楚是只手，莹润修长，总觉得很熟悉，索性跑过去，在大树后发现倒在血泊里的顾流云。
真是这个死丫头！
沈丹彩屏住呼吸，白麝香的味道普天盖地，她被震得只能蹲下，瞧顾流云陷入半昏迷状态，血虽然流得多，好在伤口只在胳膊，经过简单包扎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她凑到耳边，问：“流云，你听得见吗？”
对方睁了下眼睛，想说话但没有力气。
沈丹彩焦急地说：“你等着，千禧门应该有电话，我去叫车，然后去医院。”
顾流云动动嘴唇，好像想阻止她，但沈丹彩心急如焚，“你别担心，我是九头身啊，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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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人乐队早就撤下，只剩几个鼓手留在原地，话筒架子已经摆好，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台面。
内政部的负责人吕秋泽。
他还没站稳脚跟便有如雷的掌声袭来，显然大家都清楚谁是主角。
这种场合讲话不能太认真，无非是夸一下淮浦航空院校的光荣历史，祝愿众人玩得开心。
吕部长其实没有祝辞的习惯，但今天内政部的人站在台中央就是有脸，总之上面的人客套地说，底下人使劲鼓掌，没几句便结束。
懒洋洋爵士乐再度响起，舞池里全是随着韵律舞动的身体，以及眼花缭乱旋转的高跟鞋。
芈夫人拉起沈丹彩的手，一边说笑一边往三层走，正面迎上芈老板，就像书里写好般地不期而遇，夫人惊呼着：“哟，你怎么回来啦，不是出差。”
那位笑容满面地答：“老邱专门打电话让我来，你说怎么办，就是太急啦，忘了回家先接夫人。”
沈丹彩笑而不语，还真是泰然自若啊，可见平日里惯于这种事，老奸巨猾，紫钰琪真不见得能从这种人身上捞到好处。
芈夫人倒是满脸幸福，伸手挽住对方的手，开始引荐二人，芈老板刚才就瞧着沈丹彩眼熟，现在离得近一看，忽地笑道：“哦，这位沈小姐是不是拍过月历牌，前几个月福立达香水广告，上面的是小姐吗？”
沈丹彩含蓄地点头。
“欧呦，沈小姐真本事呐。”芈太太更觉得自己选对人，她先生是电影公司老板，自己有个时髦女伴进进出出，在贵妇圈里也是荣耀。
“我不过运气好，随便拍几张，芈太太不要笑我。”沈丹彩应承着，感到芈老板对自己有兴趣，但她半点进金花影业的意愿都没有。
昨天也许还行，今天瞧见紫钰琪便彻底打消念头。
果不其然，芈诚志掏出名片，道：“沈小姐，我太太不知道告诉你没有，在下是金花影业的负责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试镜？”
沈丹彩犹豫一下。
对方继续说：“哦，你不要紧张，我们正在为新筹拍的电影《娇娇妻》选女一号，沈小姐气质真得很适合，其实我前几天看到香水广告的月历牌就有这个想法啦，今天赶巧，真是缘分。”
芈诚志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亮锃锃，细长的眼睛怎么看都透着狡猾，沈丹彩摸不准他是真有意请自己拍电影，还是感激刚才的解围，或者不怀好意。
她正思忖，芈太太哎呀一声，爽利地把名片塞到丹彩手里，笑得大声，“沈小姐快拿上吧，我们是正经公司，不会吃了你啦。”
三个人便笑作一团。
芈太太想要拉拢沈丹彩，自然也有她的用处，电影公司的那帮女孩子一个个削尖脑袋往上爬，自己丈夫也不是个省事的灯，与其一块肥肉让别人捞走，不如把认识的人放身边。
沈丹彩怎么也和自己近一层不是吗？
总之无论如何，这些太太们也不会觉得自己丈夫有问题，自然都是那帮女孩子不好。
年轻时也都是烂漫少女，嫁了人忽地就变了，沈丹彩心里想起《红楼梦》里宝玉说得那番话。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成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的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颗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一个女人生出三种样子来，大底也就是如此吧。
她当初也不懂，还傻乎乎地问顾流云，其实对方比她年纪轻，但流云从小就与众不同，总有自己的想法。
顾流云说：“人这辈子都有初心，但随着年岁长大，难免被外面的事动摇，改变，也不是什么错，可是要连自己最初的想法都忘个干净，甚至反着来，那便可笑了。女孩子家的心思细腻，自然更懂得情感，各个真心实意可惜嫁错了人，天天耳濡目染，有点被男人带坏的感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那女孩子能不嫁人吗？人家都会说闲话呀。”
“沈丹彩，你这辈子为自己活还是为别人活！”
沈丹彩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不太懂。
顾流云身上有一种神奇力量，她总是打破你的常规，告诉你还有另一种选择，在幽闭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她推开一扇又一扇窗户，最后打开门，对你说：“如果不喜欢这里，便可以离开。”
在她那双缱绻的桃花眼下，你觉得自己是自己，而不是谁的你。
沈丹彩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心神已经飞远，顾流云离开家，她也做了同样的事，如果还能遇见该有多好。
她也像她讲的那样为自己而活，至少已经在努力，朝流云口中的新女性又近一步。
沈丹彩在这里胡思乱想，忽地听到砰一声枪响，起先大家没反应过来，毕竟这是在淮浦航空学校的舞会上，但紧接着又响了几声，声音震耳欲聋，里面的人顿时慌神。
呼啦啦乱作一团，哭得，喊的，叫唤的，人头涌动，瞬间把沈丹彩与芈太太冲开，她赶紧也随大流往下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珍珠耳环也被挤掉，白鞋不知被人踩了几脚，推推撞撞，嘈杂中似乎听见冯先生在叫她，可也不知人在哪里，只能不停跑。
她被挤得上气不接下气，堵在二层的楼梯口下不去，耳边枪声还在响，正吓得魂飞魄散，忽地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没几下就拽到后边。
沈丹彩不由得尖叫一声。
迎面一件石青色制服撞入眼眸，兰花香气袭来，她抬头，瞧见对方漂亮的下颌线，可还来不及看清楚脸，就被扔进旁边小门里。
“吧嗒！”门打开，原来是一个紧急出口，沈丹彩还想说话，对方却已经消失不见，人流也开始朝这边涌，像放了闸门的水倾泻而下，她没办法，也被前推后拥地挤出去。
沈丹彩一溜烟跑到对面街边，躲在小巷子里朝回看，才见到千禧门四周全是军队，一个个整装肃杀，心里咯噔一声。
她悄悄转个身准备走，刚来到巷口，恰巧有辆黄包车，沈丹彩赶紧招手坐上。
一路上惊魂未定，又在琢磨那个救自己的人是谁，胸口噗噗地跳，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她不敢想。
车夫问了好几遍去哪里，沈丹彩才回过神，说就在前边的环花皇后大酒店，顺便打开钱包，这一低头更是三魂丢了七魄，她瞧见自己白色旗袍上有血迹，红彤彤一片。
难道受了伤，沈丹彩左摸摸，右看看，一点儿没觉得疼，猛地想到那个穿石青色制服的人！
没错，是对方受伤。
黄包车轮子压着马路吱呀呀响，耳边还有刚才子弹飞过的余音，沈丹彩颤巍巍扶住车边，咬牙说：“师傅，能不能往回走，我拉了样东西。”
当那位车夫把沈丹彩又拉回千禧门，心里觉得这女娃八成是发疯，啥东西比命还值钱，何况吓得连路都走不了。
幸亏那些军人已经撤退，适才还喧闹的千禧门此时空空荡荡，除了几个胆子大的服务生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不知何去何从，再也没别的人影。
有种硝烟过后的宁静，宁静里却也都是恐惧。
沈丹彩穿着已经崴了半只的高跟鞋，头发凌乱，看上去就像夜半三更出现在街头的女鬼，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哆嗦着问里面还有没有活人。
对方摇头，“早跑光啦，小姐。”
想想也对，那人能让自己走，肯定也有本事避开，可是低头瞧见裙子上的血，忽地心头骤紧，最奇妙的是她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白麝香。
真是奇怪，明明那人身上一股兰花味，而且血液怎么能有香，她想起郁大夫说过特殊属性之人，血液会含有信息素味道。
心里更好奇，转身往下走，忽地觉得头晕目眩，赶紧扶住台阶坐下。
难道是那股白麝香，沈丹彩暗自思忖，仅凭着残留的血迹就能让自己走不动路，她虽然身为omega但也不弱，对方不是个稀有alpha就是绝顶的omega。
沈丹彩坐了几分钟才起身，晃悠悠地来到巷子里，靠在墙上想缓会儿，垂眸却听见“砰——”声，她吓得打颤，以为又有人打枪。
前方一片黑暗，就在不远处，拐角的大树后似乎掉出个东西，朦朦胧胧也看不真切，沈丹彩还是胆子大，一步步靠过去。渐渐在月色里瞧清楚是只手，莹润修长，总觉得很熟悉，索性跑过去，在大树后发现倒在血泊里的顾流云。
真是这个死丫头！
沈丹彩屏住呼吸，白麝香的味道普天盖地，她被震得只能蹲下，瞧顾流云陷入半昏迷状态，血虽然流得多，好在伤口只在胳膊，经过简单包扎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她凑到耳边，问：“流云，你听得见吗？”
对方睁了下眼睛，想说话但没有力气。
沈丹彩焦急地说：“你等着，千禧门应该有电话，我去叫车，然后去医院。”
顾流云动动嘴唇，好像想阻止她，但沈丹彩心急如焚，“你别担心，我是九头身啊，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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