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_钟山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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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程凌尚未苏醒,一动不动躺在青光浮动的疗伤结界中,他身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只眼,而在那处纱布的边际隐约能窥见骇人的伤痕。

  那纱布亦不是普通纱布,而是符箓的一种,有助于加速修复身体,在疗伤的灵光中呈现出浅浅的青绿色。

  简直就像个粽子——钟明烛一进门,看到第一眼就这么觉得,随后这念头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叫她忍不住想笑,若非大夫乏极之下一张脸黑如锅底而她又有事相问,此时大概已经笑出了声。

  大夫姓程名寻,看起来和云逸年纪差不多,只不过面相看起来比云逸严肃一些,他是龙田鲤座下弟子,论辈分钟明烛要喊他一声师伯,风海楼听钟明烛说要去看望程凌后特地嘱咐她,说这程师伯性格严厉,若在他面前造次少不了被责罚。

  “钟师妹,程师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就算是三位大长老的面子他都不卖,当年似乎就是和三大长老起了争执才会请命来僬侥,一会儿见了她,你可千万别失了礼数啊。”生怕她转头就忘了,风海楼来来回回叮嘱了好几遍,在同辈弟子中,属他和丁灵云与钟明烛交往最多,对她的脾气一清二楚,无论交代多少次都觉不够,恨不能亲自跟过来盯着。

  无奈他有其他事要办,钟明烛还死活不愿晚一点再去,看起来跟个和程凌感情多好似的。

  “他们都姓程,是亲戚吗?”奈何钟明烛根本不领情,听了半天,重点却又岔到了别处。

  饶是风海楼脾气再好也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叹气,一声不够又一声,连叹了三声才哭笑不得道:“不是,他们恰好都姓程而已。”

  “好啦,我自有分寸。”看出他又有开口叮嘱之意,钟明烛才如此敷衍道。

  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风海楼只觉得脑壳一阵一阵抽痛,知道再多说也无济于事,只能苦笑着摇头离开,心中则盘算起,万一钟明烛惹恼了程寻他该找些什么理由替她解围。

  钟明烛的确是敷衍,只是风海楼没有算到所谓看望程凌只是幌子,她实际上是去找大夫的。

  她在风海楼那了解了个大概,知道他们找到程凌时,他身上已有多处皮肉被焚毁,暴露出的白骨呈现焦黑之色,连金丹都遭焚伤。

  那绝非普通火焰能造成的伤势,修士结丹时会重锻血骨,只有由灵力催动而生的火焰才能伤到金丹修士,其中最常见的是三昧真火,可三昧真火不过是元婴程度,照理说程凌有元婴灵符和法宝封岳,就算防不住,也不至于逃不掉被烧到血骨消融,若是再上一层的五色明焰,须得化神修为方能驱动,那程凌恐怕早就连灰都不剩了。

  她觉得这火中必然存在什么秘法,只是风海楼和其他几人之前着急寻找柳寒烟的下落,谁都没有留心细问这些,她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亲自来找大夫。

  她还听说程凌所敷的药很古怪,就是程寻也推不出配方,回僬侥城后,程寻不放心那来历不明的药,改用天一宗本门的灵药,结果眨眼间程凌的伤势就急转直下,他只能换回那剂药。程凌之所以至今还昏迷着,就是因为中途换了药的缘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程寻的心情一直很差。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她在意的仅仅是那火的来路。

  前天以手触碰火炭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还没傻到觉得那火狰喷出的只是寻常火焰。

  不太像是三昧真火,也不会是五色明焰——这说不定会成为与她身份相关的线索。

  虽然竹茂林和百里宁卿是知情者,可几次见面他们都闭口不谈,还说要她用若耶的血去换。且不说有云中城撑腰的若耶有多难对付,目前她尚猜不到竹茂林的意图,万一稀里糊涂被人使唤最后害到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者她记恨百里宁卿暗算她的事,自然不愿与他们合作。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自行发觉当然好过有求于人。

  “程师伯好。”她心里惦记着程凌和粽子的相似处,面上却是人畜无害,细声细气举止斯文,眉宇间甚至还挂着一抹忧色,“初次见面,天台峰长离仙子座下,钟明烛。”

  别有所图时,她能装得比任何人都温顺乖巧。

  可是在报出名号后,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程师伯不喜欢自己,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不喜欢长离。当她道明自己是长离座下弟子时,程寻朝她投来若有所思的一瞥,眉心微蹙,原本淡漠的脸色忽地变得有些难看。

  “长离的徒弟,来做什么?”连语气都混杂着微妙的尖锐感,倒像是在质问一样。

  其他师伯提及长离时都称她为“小师妹”,只有他板着一张脸直呼名字,钟明烛当下就冒了火。

  “关你屁事”几个字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还是被她深吸一口气吞了回去。

  她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将眼底的冷意藏在了袖后,依旧维持着客气温和的嗓音道:“听闻程师兄遭贼人所害,我来看看他。”

  “那你看吧,别动那结界。”她展现出的态度无可挑剔,可程寻的态度仍是冷淡得很,硬邦邦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过身去,似乎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钟明烛心里嘀咕道,无论是在门中还是下山后,正道中人谁听到长离仙子的名号都恭敬得很,就算是修为远超长离的人都不例外,她还第一次见到一听长离名字就拉下脸的人。

  那人还是她师伯,她第一反应是长离曾与他结怨,可再想便觉得没可能。

  长离在千面偃来犯那天才第一次离开天台峰,那时候程寻已经在僬侥了,两人恐怕连面都没见过,就算见过也只可能是长离被吴回带上云浮山的时候。一个婴儿,能与人结什么怨。

  但凡和长离有关的事,她都有些兴趣,一边心不在焉看着躺在那看起来有气进没气出的程凌,一边忖度着要不要问上一问,可一抬头,瞧见程寻那脸色,她总觉得如果开口就会被轰出去。

  于是她只能摸了摸鼻子,暂时按捺住这蠢蠢欲动的念头。

  “程师伯,程师兄可是被三昧真火所伤?”她围着程凌转了几圈,而后问道,“原来三昧真火那么厉害,竟然连封岳都挡不住。”

  三分纯真七分困惑,就是找坊中的伶人来都不见得比她装得更像。

  “他有金丹护体,三昧真火哪里会将他伤成这样。”程寻冷哼一声,口气依旧不善,但回答里却没有为难之意。

  这样对钟明烛来说就够了,眼下只要程寻能替她解惑,就算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她都无所谓。

  “难道是五色明焰?可——”她恰到好处地皱起眉,接着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地脉流火,名为劫火。”

  “劫火……”钟明烛轻声念道,细长的眉稍拧,这次不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正陷入沉思。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上古洪荒,众生共存,万物生,万物灭,战乱笙歌轮回交替,繁华绮丽,几乎每个瞬间都值得诗人竞相传颂,而数万年后的今日,只余一卷河图,一卷洛书。

  河图上绘有天降火之景,那便是最初之火,天火。

  女娲取天火炼五色石,以此造人,天火不灭,未免伤及众生,女娲便将天火封存于地脉,后世地脉裂,流火窜出,几乎焚尽众生,所以地脉流火也被称为劫世之火,既劫火。

  劫火由天火所生,却非不灭之火,凡人领悟驾驭之法后便可取为己用。

  传闻上古那些厉害的兵器都是由劫火所炼。

  因为并非是灵力催生的火焰,而是世间本就存在,却又霸道至极的烈焰,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势。

  那是连金丹都能焚毁的劫世之火,可她却毫发无损。

  修士操控的火本质上都是凡火,差别只在于其中蕴含灵力的多少。劫火虽烈,却不易操控,容易伤及自身,很久以前就只存在记载中。若无程寻提醒,她只会以为是什么独门法术,决计不会想到这是劫火造成的。

  便是这世上最坚硬的赤金,在劫火中几刻就会变为一滩铁水,怪不得那天黎央会如此吃惊。

  她口中翻来覆去念叨着二字,可除却那些半真半假的记载再也没有其他头绪,想多问程寻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言多必失,万一被察觉些什么就麻烦了。

  光看那张严厉死板的脸,她就不想多说话。

  枉她之前还总抱怨长离死板,现在才发觉,她师父就算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也比眼前这凶神恶煞的师伯平易近人许多。

  大概是因为是女子,五官终究比较柔和的缘故吧,离开那间硬生生被程寻弄得气氛紧张的屋子,沐浴在暖和的阳光中,她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不自觉在心中描摹起长离的样貌。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窜上脑海,太过后知后觉,她甚至停下脚步,发起愣来。

  第一次见面时只有感于对方的冷,之后虽然相处那么多年,可她始终不曾好好端详长离的模样,一直以来那个白衣女子在她心中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形象,以至于心中默认的模样都带着冷酷的棱角。

  无欲,无情,无所求,就算偶尔流露出其他,也只是昙花一现,就像是沉默的冰山,偶尔风动罢了。

  可此时此刻,在被阳光熏得微暖的风中,她无意识勾勒而出的容貌——褪去了那层若有似无的冰霜——分外清雅,眉眼线条丝毫没有尖锐之感,而是带有皓月轻烟那般的柔意。

  她一直知道长离是美人,还是现下修真界的第一美人,可这概念大部分来自于丁灵云几近耳提面命的喋喋不休,先入为主后,她反而没有太过在意长离的长相。

  此前她一直觉得若耶比长离更美一些,如今却不那么确定了。

  师父,长离。

  长离。

  探出手,指尖在空中虚画了几下,留下雾气似的灵气,聚拢扩散,黑发白衣随着她的一勾一画徐徐展现。

  的确没有太过在意的,但不知不觉已刻在心中,信手涂抹,连回想都不需要。

  当雾中女子的五官渐渐成型后,她盯着看了许久,眉梢眼角,还有额心的朱砂痣,哪里都与心中所想分毫无差,可又总觉得哪里都缺了点什么。

  终究是描摹,而非真迹。

  她垂下手,眸中浮现出怅然所失,由灵力构筑的薄雾随即消散在微风中。

  “长离……”她轻轻念出这两个字,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也许有所察觉,也许没有,心像烟一般飘到了高处,又像绑了巨石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潭底。

  “长离。”

  蓦地升腾起一股强烈的迫切。

  她想要见长离。

  现在就想。

  长廊中,丁灵云愁眉苦脸捏着几枚玉牒经过,风海楼安排她清点这几日所需的额外物资,她一向不喜欢这类文书工作,瞥见钟明烛时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折身向她走去。

  她知道钟明烛很擅长这些,和同时驱动六十四枚朱明帖相比,清点物资简直没有丝毫难度。

  “阿烛!”她喊了一声,可对方似乎在想什么,根本没有理她,她不禁疑惑起来,“你在做什么?”

  院子里只有钟明烛一人,可她不知为何正出神地盯着一处,面上蓄着一抹浅笑。

  那笑容和丁灵云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

  钟明烛平时笑得很多,愉快、调皮、猖狂、恶意等等,丁灵云见识过许多,可此时她脸上那抹浅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的笑,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早在她们还住在明镜峰时,丁灵云就知道钟明烛那副大家闺秀的长相只是徒有其表,骨子里其实是十成十的坏脾气,时而暴躁,时而刻薄,有时候又狡猾得很,无论怎样,都和温婉二字沾不上边。

  丁灵云并不是没见过故作温柔的钟明烛,她生来就有着这样惹人怜惜的脸,装弱势时可谓无往不利,可那时候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眼底的薄凉和嘲弄。

  而今那伫立于暖风中的青衣少女,沉静而温婉,仿佛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即便是坚硬如铁的心都逃不离被她打动的命运。丁灵云看向那双比常人略浅的眼眸,真的在那里看到了几近柔和的神色。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时候,仿佛连出声都是一种亵渎。

  僵硬地伸了伸手,丁灵云犹豫是不是该拍一下钟明烛拉回她的注意,可还未等她做出决定,就见钟明烛忽地转身朝大门走去。

  “哎?等等!”她急忙拦住钟明烛,“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开。

  她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险些跌坐在地,顿时来了火,正欲抓住钟明烛讨个说法,可下一瞬就僵住了。错身而过之际,她似乎在钟明烛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暴虐。

  那目光凶狠得难以想象,仿佛能将人撕裂,光看一眼就使人胆寒。

  若打扰到她,会死的。

  丁灵云莫名生出这种感觉,她不清楚这是不是错觉,只知道她确实被骇得动弹不得,无论是被钟明烛还是被她自己的想象。

  她也来不及去考证了,待那股寒意散去后,钟明烛已消失在门外。

  “……大概是看错了吧。”

  良久,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有余悸抚着胸口如此道。

  钟明烛修为都不如她,哪里会有那么恐怖的气场。

  “一定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她看了看手里的玉牒,唉声叹气地走开了。

  深夜,月隐星稀,竹舍中的灵灯将整间屋子照得通明。

  长离静坐在竹塌上,正在运功,百里宁卿翘着二郎腿在边上看着,手里把玩着一根竹条,时不时夸张地打几个哈欠。她根本不需要睡觉,可不弄出点动静来,她就浑身不自在。

  这几日她都忙着考虑怎么对付千面偃,长离毕竟修为浅,她不敢草率做决定,便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长离快些提升修为。

  起码要到在她和千面偃相斗时不会被波及毙命的程度。

  这么一想就惦记起一件事,想来问一声却赶上长离正在运功,她看出功法运转已及尾声,便索性留下来等着。

  没想到天一宗的功法比她想象得还慢,她从白天等到天黑都没等到长离睁眼。

  “放着三清归一不练,非要死守这乌龟王八功。”她换了只腿翘着,恨铁不成钢般抱怨。

  天一宗的功法即为着重于护体之术,若用图案形容,就是周正的圆形,四稳八平,几乎没有锋芒,和百里宁卿好斗的性子截然相反,所以她戏谑地称之为乌龟王八功,就算在长离面前也一点都不收敛。

  其实她也好奇,本以为长离如此看重门规,听她这么称呼天一宗的玄门功法,不说发怒,起码也会生出些不满,结果对方根本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生气吗?”有一次她忍不住问,经竹茂林提醒后,她又硬着头皮和长离啰嗦了好几天,终于稍微明白了些该怎么和长离交流。

  若她只是感慨天气真好,长离肯定不会出声,若她再补一句:“你觉得呢?”

  之后便会换回长离的答案。

  有时候很快,有时候需要等好一会儿,那是长离在思考要如何应答,如果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她便会说:“不知道。”

  虽然这种情况对百里宁卿来说仍是极其麻烦,但也好过她一个人自说自话。

  问题丢出后没多久就换来了言简意赅,直白却不易懂的答案:“不。”

  她是真的弄不懂长离为什么不生气,换了天一宗其他人估计早就吹胡子瞪眼睛要和她拼命了。

  “为什么不,你不是很守规矩吗?”

  “律己,不及人。”

  这下百里宁卿懂了,简而言之就是——与她无关。

  “如果是钟明烛那厮也这么说你会生气吗?会怎么做?”百里宁卿眼珠一转,笑嘻嘻继续追问,这次她懒得一问一答浪费时间,索性一次性将问题全部抛出。

  “不。”长离垂下眼,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我会告诉她不该这么说。”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古怪的师徒了,百里宁卿如此觉得。

  直到后半夜,长离才运功完毕,百里宁卿急忙凑过去连珠炮一通问:“唉,我说,之前我不是把那妖兽落下的内丹给了你么,你已经吃了吗?怎么修为不见涨?”

  元婴期妖兽的内丹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丢给长离后就忘在脑后,这几天思考怎么帮长离提升修为时才想起,她在长离储物戒里探过,没有发现那内丹,便想是不是已经被服食了。

  可长离的修为也没见多少长进,那内丹的修为起码能助她再涨百年功力,就算是瓶颈期,吸收了那么多修为也不至于寸步不进才是。

  “我给她了。”

  片刻后,百里宁卿便听到长离平静的声音,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什么?你给她?给她做什么?”

  “给她提升修为。”

  “你、你你你……”百里宁卿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一千头妖兽才有一头能落下内丹,还是元婴的妖兽,你可知道这有多珍贵?怎么就给她了呢……”

  没等长离回话,她就急匆匆往外去,口中碎碎念着:“不行,我还是去取回来,希望那厮还没吞掉,不然千面偃稍微放出点灵压就能碾死你。”

  似乎是在那话中察觉到了什么,长离抬头看向她,漆黑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来。

  “前辈。”第一次,她主动开口,喊住了百里宁卿。

  “啥?”百里宁卿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你喊我?”

  “是。”

  这是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百里宁卿瞪大了眼,指了指自己,看起来直冒傻气,稍后便反应过来,喜上眉梢问道:“什么事啊?”

  和长离相处时对方总是爱搭理不搭理,这次长离竟然主动开口,让她莫名有种突破境界的畅快淋漓感。

  可不等长离再度开口,屋中的灵灯忽然晃了晃,百里宁卿脸色一沉,目光凌厉起来,下一瞬已□□在手。

  “你在此稍待片刻。”

  话音犹在,身影已无踪。

  “好。”长离再度垂下眼,此前悄然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

  远方,女人的身形自云后显现,鹅黄色水裙在夜风中翩跹起舞,足踏虚空,如履平地。

  那是化神修为方能做到的,无需借助飞剑便可飞行。

  “来者何人?”百里宁卿抬起手,枪尖在暗夜中化作一点寒芒,直指远方那抹身影。

  那人持有竹茂林所铸的通行令,那令牌竹茂林只赠给了两个人,然而来人不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不多时,温和好似与世无争的嗓音抵达灵海:“太上七玄宫墨沉香求见。”

  “原来是你。”百里宁卿眸色一凛,寒意比枪芒更甚,她握紧枪杆,丝毫不掩饰口气中的嘲弄,“你还有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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