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_钟山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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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哟——”

  依旧是风和日丽的一大早,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站在城门口,架子上红彤彤的糖葫芦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味,惹得不少进城的人都涌过来尝个鲜。

  “唉,姑娘,要……”当他瞥见又一个从城外走进的身影时,立即热情地招呼起来,然而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斯文清秀,带着一股书卷气,那不是前几天那个姑娘么?

  再一瞧,便会发现她衣服上有些地方黑乎乎的似乎是不小心在火里烤过,面上也是一丝笑意都无,叫人看着莫名一阵发憷。

  上次看她还是笑盈盈的,开心得就像是个无邪孩童,这次怎地心情这般恶劣,小贩心头一阵疑惑,忽地一拍脑门,想起一件事来。

  前几日茶馆附近有江湖人滋事,害一整条街的人都逃光了,因为是两个貌美女子的缘故,所以被拿出来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又一遍,听说其中一个是白衣剑客,如今他见到之前那个拿走最后一串糖葫芦的姑娘,就想起当日和她一起进城的女子不就是穿白衣背着剑匣么。

  这姑娘还称那白衣女子为师父。

  现在变这么狼狈,看来是八九不离十,江湖人打打杀杀的事,太危险,还是能多远离多远比较好,小贩想着不自觉退了一步,四下扫了一眼,发现那白衣姑娘没有一起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就被另一道倩影迷了眼。

  这下,他连呼吸都忘了。

  此前那两个姑娘的容貌已是世间难见,这次竟然来了个更美的。

  极其简单的湖绿色长裙被她衬得犹如彩云织就般飘逸,只见她走进城门后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小贩肩头的糖葫芦后忽地展颜一笑,而后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前面那个姑娘。

  小贩当即被这笑容迷得神魂颠倒,等那绝色女子和那个姑娘说了一长段话后才反应过来,她拉住的正是自己觉得需要躲远那个。

  怎么,她们也是一起的?

  还不及多想,就见那日捧着糖葫芦献宝似的给师父看那姑娘,很用力地抽出了手,理都不理那女子,掉头就走。

  果然是心情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小贩啧了啧舌,恋恋不舍多看了那湖绿色长裙的女子,不着痕迹地再往后退了几步。

  钟明烛心情的确是不好,非常不好,尤其是在那女人不依不饶缠着她要她买这买那的时候。

  “上次阿云就送了我这个。”嘴里还委委屈屈说着这样的话,跟个钟明烛虐待了她似的。

  对此,钟明烛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念清心诀。

  以前在天台峰的时候,向来是她话比较多,说半天才能换来长离只言片语,如今仿佛是风水轮流转,她心情烦躁不想说话,招惹来的女人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女子名叫若耶,站着不动不说话时候比国手笔下的丹青还好看,话却比钟明烛见过的任何人都多,也不知是憋太久了还是因为能找到长离太开心了,什么细碎的事都要拿出来说一通。

  一会儿说路过曾在青州看过烟火大会,阿云替她盘下了最高那座楼。

  一会儿说这其实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门,以前都是阿云陪着她的。

  一会儿说是不是她哪里不够好,所以阿云才不愿意娶她。

  阿云,阿云,阿云,钟明烛听得脑袋都要大了。

  偏偏那女人小事说个不停,在大事上脑子却意外清楚,说了那么多废话,钟明烛竟没听到任何与她来历有关的线索。

  不知道她来自何方师承何人修的是什么心法,也不知道她口中那个阿云姓甚名谁是哪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你说的那个阿云到底是谁?”她前前后后问了不下十遍。

  每次都只换来若耶红着眼看泫然欲泣的控诉:“阿云就是阿云,是我心上人,被那个叫长离的抢了去。”

  钟明烛真的是想打死她。

  ——然而那女人太厉害了,莫说是打死,她就是连对方一片衣角都伤不了。

  黎央等人顶多是金丹期修为,不足为惧,可那火狰却是道行高深的灵兽,可能比元婴期的修士还要厉害,结果还没来得及喷出点火星子就被若耶打成了落水狗。钟明烛还记得那些人逃走前不可置信的表情,而若耶则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刚刚只是伸了个懒腰,还歪头嘟囔了一句“阿云说伤人不太好”。

  之后她就开始打量钟明烛,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你之前在骗我。”

  钟明烛以为她要发怒,不料却被亲昵地抓住了手,抬头就见那人露出微笑,和颜悦色道:“之前我迁怒了你,现在算扯平了。”

  “啊?”钟明烛忍不住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刷地抽回手,还擦了擦,生怕沾染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想了半天才把“你这里是不是有问题”这句话咽了回去。

  结果立马又被抓住了。

  “那你快带我去找那个长离吧。”

  看着那女人急不可耐的模样,钟明烛不由得为自家师父捏了一把汗。

  师父真是了不得啊,闭门不出都能招惹到那么厉害的角色,一个两个都是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捏死的那种。

  心里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没有说长离是自己师父,而是自称是宗主云逸门下弟子,一口一个“长离小师叔”说得娴熟无比。

  先是解释道原本的确是不知道小师叔的下落,不过在这里看到了她留下的讯息,故而得知她的去处,又遭奸人偷袭,不得已之下才找她施以援手,还要装模作样问她:

  “若你想要对小师叔不利,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她在何处。”说罢还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高洁样。

  不去唱戏真的是可惜了。

  “我、我自然不会对她不利……我就去看看那个勾走阿云的女人是什么样的……”若耶修为高深,可是手腕城府看起来却远不及钟明烛,支支吾吾如此回答,眼睛乱飘,一脸心虚就差把“我在撒谎”几个字贴脸上了。

  钟明烛心中冷哼,心中暗道待我师父出关一定叫她去打死那个叫阿云的,脸上却配合地做出欣慰的样子,和她虚情假意客套了一番,然后开始推脱之前被那几个恶人伤了需要调息疗伤,又拿出灵石说要给师门留信提醒他们小心那些人,在附近的朱明帖上动了点手脚,那女人似乎对阵法没什么了解,以为她只是在摆弄普通的疗伤聚灵阵,倒真的如她吩咐那般在边上等候起来。

  布置完一切,她才对那女人说要给她领路,而她要带那女人去的地方,正是青羊县。

  她一会儿疗伤一会儿留信,找那么多借口,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则是有心探探对方底细,虽然没探出多少有用的情报,不过至少看出对方没什么心机。

  ——在关键处守口如瓶多半是被他人叮嘱的。

  于是就大胆地开始把祸水往东引。

  说书人,东篱堂,红衣女人,这些都是在青羊县里遇到的古怪之事。

  若耶和黎央出现在此地都有缘由,一个因为长离一个因为柳寒烟,那红衣女人难道就是无意间路过吗?

  她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疑云愈发浓重,于是便有了些打算。

  东篱堂开没开门,大门口,药童正在清扫门前台阶上的落叶。

  药童叫柏枝,家住在镇子另一头,前年被竹先生收作了弟子,传他医理。他感激对方栽培,每日一大早就过来打扫,今日竹先生出远门行医,交代他照看医馆,第一次被委以重任,自然是干劲十足,连扫地都分外卖力。

  好不容易将门口的落叶都扫作一堆,他支着扫帚擦了擦汗,突然听到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抬头就见到一个美人施施然向她走来。

  柏枝才十三岁,可也到了识美丑的年纪,又是读过书的,一瞬间,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红颜祸水,世间用以形容美人的词一下子涌入脑中,而后他就见到美人朝他浅浅一笑。

  “这位小哥,我向你打听个人,可好?”美人往后瞥了一眼,面上似有犹豫之色,沉吟许久才轻轻开口。

  “好,当然好。”被漂亮大姐姐搭话,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柏枝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

  若耶抿了抿唇,眉眼间犹豫之色更甚,不自觉又往后瞥了一眼,看到钟明烛催促的手势才慢慢说下去:“是个红衣女子,大概这么高……”

  她说着比划了一下,将钟明烛嘱咐她的形容一一道出。

  钟明烛说要带她来找长离,可却又要她来这里打听一个红衣女人的下落。

  “长离不是穿白衣的吗?所有人都那么说。”她起初不愿。

  “小师叔留信说和那个红衣女人走啦,当然得找到她才能找到小师叔。”

  听钟明烛这么解释,她才将信将疑挪到医馆门口向那药童打听。

  ——身材高挑,约莫有七尺,眉毛很英气。

  “怀里抱着根细长杆子,身形……”若耶迟疑地比划了一下,突然有种自己被羞辱了的感觉,不自觉露出一丝哀怨。

  “哦,那一定是我家夫人。”柏枝听到那细长杆子时候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家夫人是武人,那杆子其实是枪,姑娘您——”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远处墙后有人蹦了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见那人叫嚷着,满面怒容冲了过来。

  柏枝定睛一看,不是前几天来过的那姑娘么,可他还没来得及表达惊讶,就被对方一把推开,接着大门就被碰的一声踹开了。

  “那个姓竹的呢?”那姑娘一整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大步闯了进去,

  “先生出门行医了,姑娘您等……哎!”柏枝想阻止,不料对方进去后就把门甩上了,他追得太急一头撞了上去,当即眼冒金星捂着鼻子蹲下,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再一看,先前那女子也不见了,门口只剩他,倒在地上的扫帚以及被踢散的落叶。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得在门口团团转,不一会儿就被人按住肩膀,回头就见到自家先生温润的面庞,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呜呜,先生……”

  有人上门踢馆,还把他关外面。

  “哎,好了好了,今日闭馆,你先回家吧。”竹先生揉了揉他的脑袋,哄他离开后,盯着紧闭的大门轻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一脸伤脑筋,不一会儿,一袭红衣出现在他身后,正是当日与长离动手的女子,她也是一脸伤脑筋,看起来甚至有点牙疼。

  “我可以不进去吗?”她问。

  “不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竹先生温和地笑着,在门上划了一道符文,片刻后面色一变,闭目沉思起来,半晌后长长吐了一口气,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悠悠道,“本来想走的,不过好像闻到了有趣的味道呢。”

  说着就推门而入。

  屋内,仆从晕了一地,钟明烛正在将灵石嵌入特定位置,她倒是要看看,这里藏了什么名堂,边上若耶紧张地不住发问:“这样没事吗?阿云说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法力的。”

  “都是我用剑柄敲晕的,哪里暴露什么法力,凡间多得是强盗入室抢劫。”钟明烛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然后随手把挡路的门卸掉了,准备在门槛位置按上灵石,她才看准位置,忽然空气中什么轻轻一震,之前她布置下的那些灵石瞬时碎成了粉末。

  “姑娘这次又是要找哪位故人啊?”

  温和的嗓音传入耳中,她一抬头,就看到文士打扮的年轻男子和颜悦色瞧着她,正是这家医馆的主人,自称竹先生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撇了撇嘴,悄悄挪到了若耶身后,本来心想着有这厉害的帮手在,就是那个红衣女人来了她都不怕,可才挨近,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若耶竟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直挂着微笑的面上甚至出现了些许惊慌。

  “我曾前往东海,寻访数百年而一无所获,没想到今日得来全不费工夫。”男子微微一笑,一眼不眨盯着若耶,慢条斯理道,“鄙人姓竹,名茂林,是个大夫,先师曾留配方名为长生引,不知姑娘可愿一行便利?”

  他话音刚落,钟明烛就听得一声巨响,竟是若耶冲破了屋子要逃跑,她动了动脚,见那竹茂林没有阻挡自己,便跟着追了出去,出去就发现若耶已经和一人交上了手,红衣烈烈,不就是之前那女人。

  东篱堂位于城郊,她们动手可不若此前在街上那般收敛,很快钟明烛就感受到了几乎要将自己碾碎的灵压,那男子注意到她脸色不佳,竟挥手张开结界将她罩住,叫她一时摸不准对方是何用意。

  毕竟不能全然放开手脚,否则把青羊县都吹飞,就要被整个修真界盯上惩治了,所以若耶对上那专精武道的红衣女子,渐渐落了下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钟明烛问道,又指了指若耶,“她又是什么人?”

  “我们只是两个无聊的人。”竹茂林笑道,“她则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说了跟没说一样,钟明烛翻了个白眼,摸了摸鼻子道:“那我是谁?”

  “你很想知道?”

  “是。”钟明烛点了点头,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任何花招都不管用,所以她选择老老实实的,就像只温顺无辜的小羊羔那样乖。

  还好没有把师父带过来,不知为何,她心中忽地涌起这样的庆幸之意,不过很快就皱着眉把这样的念头抹去,然后开始腹诽这青羊县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呵。”竹茂林笑了笑,突然神神秘秘递给她一个竹筒,“你替我取她的一管血来,我就告诉你。”

  “什么?”钟明烛疑惑地瞥了一眼战况,目前若耶看起来没有任何翻盘的指望,“你们干嘛不自己去?”

  “我胆子小,不敢惹云中叶氏。”男人依旧是一副温润的模样,说完就朝红衣女子喊道,“宁卿,我们先走。”

  下一瞬,他和那红衣女子都消失了。

  钟明烛看了看气喘吁吁的若耶,又看了看手里的竹筒,整个人都像傻掉一样。

  “为什么那个天一宗的长离会和百里宁卿在一起?”若耶有些气急败坏,她跺了跺脚,抓起钟明烛,一眨眼两人已在青羊县百里之外,之后她才继续问,“天一宗不是正道吗?”

  “百里宁卿是谁?”钟明烛还是一脸茫然。

  “就是你让我打听的那个红衣女人!”若耶差点被打死,脾气再好也要发作,“那杆枪,我不会认错,她可是陆临的好友,长离怎么和她混在一起?她、她怎么可以这样!”

  说到后来她语无伦次起来,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钟明烛眨了眨眼,觉得此时如果长离在,怕是要万事休矣。

  师父你千万要多疗几天伤啊……她心里开始念叨起来,刚刚发生的事太乱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不过关键的几个字还是记住了。

  比如说东海,比如说云中叶氏。

  她一捶手,惊道:

  “你的心上人是叶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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